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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日死寂的监室从炎炎的火坑又变为能使人窒息的活棺材。刁兰黑着眼圈挺着出奇地瘦下去的身子骨终日傻坐,其它人更说不了几句话。茹燕同样坐在这个沉闷的人群里,从日出到日落,每天复制着孤独。

  大约几周后的一个早上,大家忽然被强令整齐坐板,要“政治学习”。每人发了一张报纸,哪怕是装模做样也必须“学习”。人们都知道,哪个领导又来“视察”了。

  茹燕厌烦地向报纸上瞟了一眼--然而就这一眼,又残忍地将这颗不堪苦难备遭凌辱的心再次抛向地狱、再次乱刀戳破并狠命撕裂并一把把撒进盐粒……她猛然“啊”地一声,内心猛烈地拒绝着承认照片上那跪着的老年妇女是她母亲;她也不知道,她展开报纸仔细辨认是为了确认还是为了拒绝。然而--她怎么会不认识她那人间的感情支柱、她世上唯一的亲人呢!那位饱经沧桑的妇女,那位自己的女儿曾发誓要带给她幸福的妈妈,真的、的的确确地跪在地上,痛哭不已!茹燕心的碎裂几乎使她失去了再读下去的勇气和理智力;但也正是这种碎裂催促着她快速地读下去--“《在法轮功分子唆使下迷失灵魂的人--年迈老母跪地劝女,痴迷少女断情绝义》”--茹燕看到报纸上写着“自己”是如何因为同情了法轮功而逐渐“丧失理智”,又如何走上了“中伤党的好干部”而因“诽谤罪”锒铛入狱,又如何在同监室“法轮功分子”的“教唆”下六亲不认……

  正如其它所有对名誉的污蔑,自1999年7月以来这场戗杀人灵魂与身心的大迫害,彻头彻尾就是建立在谎言构陷的基础上;在这场中共整人史上新的浩劫中,说谎造假达到了信手拈来登峰造极的地步。如果说当时整刘少奇的那些“铁证如山”的证据在《人民日报》上闹得全国风雨,那么现如今这一出出、一件件栽赃法轮功的伪证妄据通过电视、广播、报纸、文件、传单、乃至网络,铺天盖地地、几乎无遗无漏地将毫不知情、善良柔弱而早已畏惧思考的中国百姓的心一网打尽!面对国家权威,人们习惯性地会相信会跟从,又怎会想到去怀疑呢?因为“相信权威”几乎是每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天性;而人们更难以想象一部“庄严”的国家机器会无耻造假到如此流氓的程度……而一旦在不久的将来的某一天,人们大面积地明白原来电视上纪烈武等人的“供词录音”和口型根本对不上,原来自焚闹剧自始至终就是它们自导自演,原来它们如此畏惧地剥夺着美好是为了掩盖它们已经烂透了的自身,原来他们生命的永久就因为那个老朽垂死的政治怪物的变态嘶鸣而远离美好、引向黑暗:那时,就是那个政治怪物真正被干死渴死饿死的时候了,因为它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基础--强行扎入人心的根。

  茹燕此时相信了一切。一次次,这个政治怪物在证明着自己:在它那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在残暴方面,在无耻方面。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如果不是身在其中,如果她是一个自认为“局外人”的人,她依然会如同那些千万个自认为“局外人”的人一样--不敢相信!

  她浑身战栗着……有几个犯人看着她的反应,感到害怕……她正在酝酿着一声吶喊,一声尖利的控诉撕破这牢笼刺穿所有的罪恶……妈妈啊,那是她的妈妈,它们对她到底做了什么……自己曾许过愿,要带妈妈在晚年与自己一块生活……

  就在这时,人们听见一声喊叫:“6号,茹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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