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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整整一天又在“狼牙板”的“血肉横飞”中与尖叫声中爬过去了。此时,又是夜里11点钟,又是一批豆子准时倒进来,当警察又指着大姐重复她那套“这是法轮功的工作量”说辞时,“小跟班的”突然晃晃悠悠站起来,她睁开青黑的眼睛向着警察咧嘴一笑,然后“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之后就像是一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了。

  刁兰突然把手中的“狼牙板”往地上一摔,冲“小跟班的”喊道:“起来!”

  而“小跟班的”,就像骨头都被熬散了,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瘫在郑实姐脚下,又像是一条死了的章鱼,平铺铺塌在地上,甭说喊,就是打,看样子她也不会动一动--八成睡着了呢。

  而刁兰呢,居然仰脸叹了口气,一改狂恶的口气--

  “哎……姐儿们,兄弟们……这样下去不行哪,会死人的……别怪我凶啊,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这样,我今天豁出去了!她奶奶的,大不了替大伙挨电!他们整的是法轮功,干嘛整咱们!我去找管教拼一把,冤有头债有主--我今天不活了,就让她们铐我、就让她们给我上绳吧!”说罢,她挽起袖子,冲到警铃那儿就去摁!这着实让大家醒了盹,要知道这监室中的警铃不到快要打死人时是摁不得的,乱摁的人必挨电无疑!

  狱警慌里慌张跑过来,“什么事什么事?”

  “报告,我想跟您谈谈!”

  “谈你妈X!”

  “管教,今天打死我电死我我也要谈!”

  狱警迟疑片刻,便晃出已经带在手上的钥匙串,哗啦啦打开铁栏,一招手,“那跟我来!其余人原地干活!”……

  郑实姐依然稳坐在那里。

  “小跟班的”呢,依然死踏踏铺在地上。

  犯人们依然半死不活地坐在豆子前;唯一不同的是:其中很多人睁开了眼睛,期冀而惊恐地一会望望铁门,一会瞅瞅地上趴着的那个。

  茹燕同样疲惫不堪,但她更担心郑实姐;她疑惧地抬起头,望了望大姐……

  半小时后,刁兰回来了。后面跟的是狱警:“本来想你们号里有法轮功炼功,干脆熬死你们算了,念到刁兰给你们大家伙求情--你们,收摊子,睡觉!”

  犯人们一阵骚乱。

  “但是--前提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每宿轮着出个人熬法轮功,决不准她睡觉!我要看见她闭一闭眼,全号接着熬接着干!听见没?”

  一片死寂。

  “听见没!”大洋马厉声重复。

  “听见了……”犯人们怯生生答复。

  “听见没!--看来你们还想接着熬?!”大洋马更加狞厉地喝问。

  “听见了!”已然是群情振奋,踊跃应答!

  “那好,今晚谁先轮班看法轮儿?”

  犯人们又沉默下去。

  狱警蹲下身翻过“小跟班的”脑袋,把手贴在她鼻子下;又连拍了她几个耳光,“起来起来,别这么熊!还装死?今晚就你了!起来!”大洋马站起来,一边踢着“小跟班的”一边说。

  大家伙屏住了呼吸。

  刁兰又“英勇大无畏”了一次:“报告!今晚我自愿再挺一宿!”

  “好样的!”大洋马拍了拍刁兰的肩膀……

  等铁门哗啦啦关上时,那个贴在地上的死鱼忽然“嚯”地挺起来,把大家伙儿吓了一跳--既而“噗”地扑到刁兰脚下,然后“咚、咚、咚”叩头不止!刁兰一只手拎起已经满脸疯癫表情的“小跟班的”那囚衣领子:“没出息的,要谢谢政府吧!”

  “小跟班的”又忽然跪爬到铁门前,往死里使劲地磕头,震得水泥地都通通的,她的额头已经流血了,然而兀自狠磕不止,如魔如狂,骇人而怪异!

  ……

  看这些人已经被折磨到精神混淆,当施暴的恶徒减缓拖暴时,反倒对他们感激涕零!而我们--无论是你还是我,在生命中都有或曾有一部分被捏塑成一个“小跟班的”--我们不知在强盗打我们十鞭子时去愤怒,却只是在他们少打我们五鞭子时去感激膜拜!

  ……

  自这一夜后,刁兰恢复了她在号里至高无上的尊严--不,其实是前所未有的荣光!干活手慢的人,挨她打了,不再垂头丧气,而是扭过脸冲她嘻嘻一笑:挨“救命恩人”两下打,免了没完没了活活累死,怎么还会喊疼呢。这时,刁兰也冲她嘻嘻地骂两句:“笑什么笑?瞧你那二皮脸!”--这也算是一种默契。

  号里达成的另一种默契,就是“一致对外”--齐心协力折磨大法弟子!当然,一人除外──茹燕决不参与,却也无能为力。她默默面对这一切,内心情绪终日极端恶劣。

  犯人们不再熬夜,不管几点完活,哪怕是晚上10点,干完活准时睡觉。干活时渐渐也有了说笑。剩下的就是轮班熬郑实姐──岂止是不让她睡觉,哪怕是闭一闭眼,“狼牙板”就打上。很快,郑实姐满脸伤痕,脖子上多处皮肤溃烂;几天下来不能合一合眼,眼睛肿起来,眼睛下面紫黑紫黑的。

  而打郑实姐最起劲的是谁?--竟不是刁兰和她的打手们,而是“小跟班的”!她在郑实姐那里第一次尝到了打人而不是挨打的滋味,她都打得上了瘾了!有时郑实姐不自觉闭上眼睛,刁兰还没看见,“小跟班的”却猛地站起来,抄起“狼牙板”冲过去就是狠狠的一下子!这时,往往有几个人一阵哄笑:

  “行啊小跟班的,也有了‘下家’啦,哈哈!”

  “小跟班的混上来喽,嘿嘿嘿……”

  “哼,我打死XX的!”小跟班的生平第一次昂扬起来,学着那些龙啊凤啊的样子去骂……

  每当这时,茹燕的心就汩汩流血。她真的不再怀疑许久以来一直有的那个痛楚的疑惑:“在这个国家,在这个时代,真的还有几个人不是鬼……”

  郑实姐在极端痛苦的承受中,她的胳膊居然逐渐会动了。会动了,她就在炼功时打手印──当她能打完整手印时,“属于她的”那份豆子,就顶进来了--手会动了嘛!刁兰及时报告这一“喜讯”,连一个小时都不想耽搁!

  郑实姐再坚强,她善良的心也可能被恶人利用:不干就得分摊给大家,她不干大家就得接着熬。郑实姐受不了这个,她顶不住别人因为她吃苦──她开始干活了。可这一干可就没边了,白天黑夜、黑夜白天,旧的刚撤、新的顶上……择到手指脓肿,择到掌心溃烂;稍慢了点还要挨那几乎已专为她准备的“狼牙板”……

  终于有一天,茹燕无法忍受这种残忍的场景,她鼓足勇气说:“你们不要再打大姐了,从今天开始,她的活我帮她干!”

  刁兰听了半天没说话,只是满意地阴笑不已……“好啊,不过我得报告政府一声。”

  “政府”有回复了:同意茹燕的“请求”,但茹燕的活也一同涨到28斤!--没人知道,这恰恰是刁兰的主意。

  于是,彻夜不眠的人,由一个人变成两个人,频繁遭打的,也由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手指脓肿的也变成两个人,可供“小跟班的”发泄那多年来受欺压的怨恨的,也变成了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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