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深夜10点整,在经过三个小时的凄凉的绝望的昏迷之后,一阵脚步声将茹燕惊醒。她忽然觉得全身冰凉,心尖都觉得瘆得慌!强大的恐惧笼罩了她,行了,不用再怀疑,也不用再躲避,那个阴鬼终于、果然又逼来了!那阵泄愤的脚步声无须疑问,眼睁睁告知着灾难的重降,彷佛黑白无常不容挣扎地来带走一个生命!她恐惧地瑟缩下去、瑟缩下去,彷佛要躲入墙缝--然而,无可躲避,她竟然听见了哗啦啦的钥匙!--吴爱江竟然有钥匙!--茹燕也太天真了,此时的吴爱江,就如同在中国共产党整人历史上任何一个拿到整人特权的人一样--哪怕他是禽兽,他都对被整者握有辱之骂之生之杀之死之活之的特权,而后者就不再是一个人了,而是案板上可以堂堂正正地乱刀俱下的肉--他弄到一串钥匙又算什么?
打开门后,吴爱江酒气十足凶神恶煞般地闯进来--茹燕看到了一双复仇式的血红的小眼--很明显,这个迷狂的恶棍现在已经理智完全丧失!面具完全摘下!剩下的就是青面獠牙!今天没有那么多说道,什么诗歌啊什么这个那个啊,吴爱江承认自己是流氓,他今天就要彻彻底底流氓一把!我就是掐死你你又能怎么样?他“咣”的一声把门摔上,眼中毒蛇一样的光把茹燕的脸映成灰色!一句话也没有,他今天就是来报昨天被打了那一巴掌之仇的。他打着晃扑到茹燕床前,上去就摁住茹燕双肩往怀里带。茹燕,此时被惊吓、意外、恐惧、气恨淹没得竟然不会动了,像失去了反抗能力一样地被吴带入怀中。正当吴爱江要实施更下流的动作时,吴的那满身酒气、那两块脸上的使人恶心欲吐的烂抹布提醒了她,她拼命反抗起来……茹燕的反抗使吴更加恼羞成怒,掐她脖子,掐她脖子……那在幼年时的恍惚的影像第一次在他没睡觉时闪映在脑子里……狂恶的笑脸……狂恶的哄笑……狂恶的快感……掐她脖子!吴爱江死死掐住了茹燕的脖子……我叫你反抗,我叫你反抗!……
在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茹燕反倒奇迹般的不害怕了,她只觉的胸憋得欲裂,头在晕眩中又要失去意识;绝对不能昏过去!求生的本能提醒她,这时她完全出于本能完全出于下意识地用尽全身仅存的但是所有的力量狠狠地抬起左脚,狠狠地、狠狠地、无目标地踢去!--虽然无目标,但却踢出一声惨叫--这一脚正中恶棍的小腹!茹燕感觉到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一下子松开了,整个酒气恶臭的身体猛地一颤然后开始滑下去……
茹燕现在已完全清醒,她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缩下去的死尸一样的东西,猛地跳到地上,然后跑过去“呼”的一声打开门--“滚!你这个畜生,给我滚!滚!”茹燕在生与死的搏斗中此时已完全忘记恐惧,只有一个最后的信念:用生命捍卫尊严和纯洁!她的声音愤怒、高亢、激烈,在黑暗的楼道里回荡!
一扇门打开了,两扇门打开了,楼道的灯也打开了……人们陆续凑过来……茹燕悲壮地含着泪抬起头。都来看看吧同事们朋友们,就是这个道貌岸然的思想家,这个党的好干部,这个专反法轮功的斗士,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同事们来看看吧,看过了你们也许就能明白些什么,看过了也许我就能被救出苦海……
然而,茹燕,小小的可怜的女子,你低估吴书记了,那是在党的红旗下长大的整人圣手啊,那是党一手培养出来的干部……吴书记,就在第一个人即将走到门坎还未到门坎时,以精确的速度,绝对准时地爬了起来,以精确的速度绝对完好地整理好衣服和头发,又以精确的速度绝对到位地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那是一份不屑,一份义正严词!当第一个人走到门口时,他与随后赶来的人看到的是:背起手来的吴书记,头发齐整,一脸威严和刚直;站在门口的茹燕,衣服敞开,头发蓬乱,满脸涨红……
“茹同志啊茹同志,你不接受思想改造这是思想问题,但你想用这种办法就是作风问题!”吴爱江在众人面前指了指茹燕那敞开的衣服--“严重的作风问题!但是你错了,不是每一个人都吃这一套的!至少我还有点党性在!”最后一句话异常高亢,响满楼道。
可怜的茹燕,这更突如其来的打击简直把她弄懵了,以至于任何辩解都被堵在心里,但即便是辩解又有什么用呢?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句都说不出来!
这时,有人在看过吴书记那义正严词的脸和茹燕那凌乱的衣服后,终于哄笑起来:“她可真不要脸……”
“哈哈……”
“嘻嘻……”
“听说她同情法轮功。”
“噢,难怪她会这样哪……”
……
吴书记整了整风纪扣,抬起头,威严地、义愤地“哼”了一声,向门外走去……剩下茹燕,被剧烈的象要爆炸的象要掀起狂涛海啸的羞辱冲击着掩面大哭!她哭啊,号啕大哭!这时她再也无法顾及什么,掩着脸,声音剧烈而悲怆,身子被冲击得一震一震。
“还有脸哭!”人们哄笑着陆续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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