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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的春节,茹燕躲到她那江南小镇的故乡暂避尘世的求静之心彻底落空了。因为2001年春节期间天安门广场的一把火使所有喜庆都蒙上了恐怖,使所有世人睁大了眼睛。这个小镇如同干什么都整齐划一的中共国一样,人们被愤怒的狂潮笼罩,这个时候茹燕走在街上如果敢承认自己同情法轮功,会有一群人上来啐她。她亲耳听见乡人们的咒骂,亲眼看见在家乡那条美丽的小河边、在夕阳渐浓的美好景物里,一位漂亮的女孩却扭曲着脸与她的青春与纯美不协调地诅咒着,对着旁边同样扭曲了脸的男友愤恨地宣泄着,“……要让我看见法轮功,我立即把他们给……”;她那在这个年龄里本应只该因欢笑而绽露的一口银牙此时咬得咯吱吱响,很有点文革期间敢把老教授打死的武斗小姑娘的意思。

  2001年1月30日晚所谓“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播放了于1月23日下午在天安门广场上发生的所谓“法轮功痴迷者自焚惨案”:那惨烈而恐怖的自焚火光、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喊不可避免地也同样给了茹燕以强大的震惊和冲击。但毕竟茹燕已读过那么多书,已慢慢地学会用大脑思考问题。在经过短暂的惊惧后,她的内心没有象众多身边人那样由惊惧转为愤恨,而是陷入深深的困惑。她记起来了:她明明在大法的讲法资料中看到“自杀是有罪的”,怎么会提倡自焚呢?但她拿不出证据来反驳,可电视上那可是“证据确凿”啊!人证--有母亲、女儿、男性、女性、女大学生;物证--盛汽油的雪碧瓶、细节详实的录像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也许茹燕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她的怀疑和困惑本身已经是不流俗、已经是独立思考的标志啦!那些没有脑子却自以为高明的人会毫不犹豫地加入狂怒的声讨大军的。

  人们的愤恨还有另外一个因素:中国人向来最重视春节。大年三十儿!1月23号是大年三十儿啊!在这样紧要的日子在全国全世界人面前发生点火自杀这样的堵心事儿,大伙能不恨吗?在中国稍微上点岁数的人都知道、很多年轻人也知道:那个《白毛女》里边杨白劳最大的“报复”地主黄世仁的办法是什么?就是大年三十儿死在他们家门口。

  这一年春节,茹燕第一次没有依恋着母亲迟迟不肯回学校,而是刚过正月初十就告别了胆战心惊的妈妈踏上了返校的火车。老太太吓坏了,她也没有恨,善良而怕事的她只是叮嘱女儿回学校后好好干工作,领导说什么是什么,赶紧找个对象嫁出去,别人点不点火咱别管,咱先得相对像啊,要不隔壁王大妈介绍的那个……

  茹燕现在没有心思“相对象”。因为她心里装着太多的谜,因为她心中装着太多的情愫与回忆……她要急着赶回去,因为学校里有计算机,可以上网。

  茹燕回到了空寂的宿舍。她是第一个,空荡荡的宿舍楼里只有值班大姐和她做伴。不过她心中强大的谜团和解谜的欲望冲动着她,使天生怯懦爱害怕的她现在顾不上怕了,稍微收拾了一下就跑到计算机房。她来得太早了!计算机房还没开呢。她不想等,就跑去找网吧。那时的网吧还很贵啊,她也不在乎。她迫不及待地打开邮箱,把自己的所有困惑都一股脑倒给了那个为她所信任的邮箱:truth1999@fastmail.fm。

  大洋彼岸不知名的朋友在当天以惊人的速度回了信,大概内容是:

  感谢、并且祝贺你能用自己的大脑思考这个问题!现在我们、以及国际上大量正义媒体和机构正在对所谓的“殃视”“自焚录像”进行技术分析,很快会有一个逻辑化的、数据化的分析提供给全世界证明自焚伪案的欺骗性!在此之前,我们暂时先提出几个明显疑点,供你参考:

  第一,如果真是突发事件,警察便衣从发现、反应过来、找到灭火器、再跑过去灭火,这需要一个相当的时间差;而电视上没有时间差,那边火一点马上十几台灭火器就喷上了;哪来的灭火器?警察都背着灭火器巡逻吗?就是背着灭火器巡逻也不会围拢得那么齐唰唰。

  第二,突发事件怎么会拍摄得那么细致?谁拍的?如果是天安门监视摄影它是静态的,远距离的,决不会远焦、近焦、特写、跟踪……一应俱全;电视上说是正好在场的美国CNN记者拍的,但谁不知道,外国记者一旦被发现“未经允许”“擅自”在“敏感地带”进行拍摄,是一定会被没收器材甚至会被逮捕的。

  第三,人都烧成那样了怎么装汽油的塑料雪碧瓶还完好无损留做证据?

  第四,当年韩国学生反对全斗焕政府自焚抗议,经历了点火、狂奔、尖叫、倒地不动几个过程,但电视上的自焚者没有狂奔尖叫却在漫步前行。

  第五,为什么“老学员”王进东“打坐”的姿势根本不是法轮功的动作而是中国军队的坐法?为什么他结印时两拇指是扣在一起的而不是像法轮功功法所要求的那样拇指轻轻接触?他喊口号的内容也不是法轮功里的话---说白了他炼过法轮功么?

  第六,自焚倒地的姿势与被重物击打倒地是完全不同的;但如果把镜头放慢,可以看见当刘春玲正在火焰中挣扎时,有人用物体猛击她的头部,刘春玲随即倒地,一条状物快速弹起,从死者脑后飞出数米远,又以极快的速度从空中落下。那么谁是凶手呢?如果把那一时刻镜头止住,可以看见挥动的手臂接近刘春玲的头部,穿着军衣的武警正走向镜头前面,在他身后,一名身穿大衣的男子正好站在出手打击的方位,仍然保持着一秒钟前用力的姿势,这些说明了什么?刘春玲脑后飞起来的条状物,有人说是打人的凶器,有人说是刘春玲的头发,有人说是刘春玲的衣物。但是,不管是什么,这件物体不是顺着强大的灭火剂气流方向飞出,而是腾空而起,逆向朝着拿灭火器的警察飞去。说明这个物体不是灭火器冲下来的,而是重物击打脑部所致。而且,飞起的条状物被打得弯曲,可见出手打击的力量之大,下手之狠。甚至我们还可以看到,刘春玲在倒地之时,左手不自觉地抬起来触摸被打击的部位;这些是不是说明了在被安排来制造轰动效应的“自焚者”中已经有谁被“内定”为必须死的人、而当时死得“不顺利”被人“确保万无一失”地补上一刀呢?

  第七,也许你会问:如果是导演的来栽赃陷害,谁会去点火自焚呢?给多少钱也不干哪!其实我们在电影中多少次看过“火人”镜头,他们中有多少真被烧死?这点技术并不难,只需要隔火衣、隔火面罩和隔火涂料之内保护设备,演员可以在火中站到1分多钟,然后用灭火器灭掉火,毫发无伤;正是这一点再加上公安的花言诱骗和巨款许诺,引诱几个下岗者、或者安排“托儿”去做这件事在大陆是很容易的;再看“自焚者”王进东的“尊容”:衣服臃肿不知穿了多少层罩儿、头发边缘齐刷刷让人佩服他的头发也真会长(假发罩)……看着吧,闹剧还没完结,殃视还会推出一系列企图“自圆其说”的谎言,而那只能给国际社会提供揭穿它的更多切入点!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里,殃视的表演进一步证明了它们的毫无廉耻--连美国CNN电视台在国际上公开声明当天下午在场的记者因器材被强行没收而没拍到任何东西之后,它们还继续骑虎难下地补着漏洞圆着谎言;而茹燕收到的信件一次次将那些人的无耻和弱智揭露无遗。

  比如,小刘思颖气管切开了还能清晰地唱歌,而一个成人做了气管切开手术后相当时间内不能清晰发声;众所周知重度烧伤病人切忌包扎只能送无菌隔离室药疗,而作为“烧伤权威医院”的积水潭医院却将80%烧伤的他们包成了粽子,而且医生记者扛着录像设备不穿无菌隔离衣随便出入……他们那一次次采访煽情是煽情了,却在国际上、在真正明眼人那里笑掉了大牙。

  在获取的资料中茹燕发现:所谓“党的权威媒体”造谣造到无耻而可笑的程度屡见不鲜--他们在极端蔑视平头百姓的心态中,真把中国人都当傻子了!他们觉得:老百姓一打就怕,一骗就懵。

  很快无论是宿舍楼还是教学楼都不再空寂。各系各部的教职员工都接到通知提前返校,有的家比较偏远的竟有乡镇党委找上门去,校党委的电话打到了乡镇党部。提前返校作什么呢?作“新中国”老百姓们作了五十多年的事情啊--表态。

  事实证明:无论共产党的自暴其丑的蹩脚游戏多么蹩脚,只要是它玩的总是绝大多数人发自内心的相信、甚或摸着下巴很深沉地自语:“哦哦,原来是这样”--因为曾经几十年沧桑的人们已不敢去思维,因为寥寥敢去思维的人被时尚的“社会主流”所封存到一个苟延残喘的角落;因为时尚的追风青年们也不懂得去思维,思维在他们眼里已不再是现代人的定义;当他们互相拥挤着奋勇向前着惟恐被人瞧不起地在时尚的河流中拼命地炫耀着滑下去时,如果再有人说他们是“封闭”和“可怜”,他们会发自心底深处最深处喷出一股逆气激荡起一阵不屑的麻辣辣的笑容,彷佛贵族被流民嘲笑了一样,受辱般地亮出那些时尚的标志:人人惟恐被视为封闭和老土已不敢对未婚同居和试婚大惊小怪而转为推崇、不再把两个男人或两个女人在一起鬼混叫做同性恋而叫做“另类爱情”、不再把死刑犯一枪嘣了而改为文明款款地注射一种无痛药物还要找上三个医生同时注射以减轻他们的心理压力……社会在进步、国家在开放,都什么年代了!啊?封闭?那是父辈们……没有人想到,就在此过程中,很多人的脑子已彻底封闭成了可怜的奴隶!

  这所大学再次被更高昂的怒潮和嘲笑所淹没。大会小会,最“高亢”的一个主题就是:“怎么在现代社会,还有人愚蠢到这种地步,要去自焚升天!”

  在刘书记主持的图书馆揭批大会上,倒是少有的不温不火。苔藓人刘书记天生阳虚,也火不起来。他也不想火,他只想活。

  然而在开学前一天的“继往开来交心会”上,他在一阵不温不火的咳嗽和一阵不温不火的咕咚咚喝茶和一通不温不火的台词之后,却宣布了一个烧灼每一个人神经的消息:从明天开始,也就是在开学第一周,市思想宣教办(或称610办公室)主任吴爱江同志莅临母校,进行党的思想帮教活动,为期暂定一周,视同志们思想进步状况而酌情延长。

  相当一段时间以来,茹燕从网上获取的大法资料给了她一种温暖,一种慰藉,一种对于王子风时时飘起的回忆;因而,在这个风雨如晦的国度和年代,给她开辟了一片小小的短暂的温暖。她也许尚未把自己视为大法弟子,因为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不算……但她喜欢这份温暖和宁静。

  随着这个消息的宣布,她的心一震。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生命中一位瞭望和预警者的呼喊:宁静又将结束,灾难又已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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