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六年七月二十日）
“塔拉所夫基车站到了！”
塔拉所夫基是一个离开莫斯科七十公里的小农村。火车在这个站上，只停一分钟，我们
都依着次序很匆忙地下车。昨天孙逸仙大学放了暑假，依照学校管理会决定，全体学生都要
到休养所休养一月。苏联各城市附近及风景区内都有休养所与疗养院的设立，以备劳动者锻
炼身体治病养心。苏联人民都称之为制造健康的工厂。塔拉所夫基是莫斯科区内数百个休养
所中之一。休养所离开车站还有五公里，我们排着队向目的地步行前进。休养所大门前挂着
一个口号——“欢迎我们的朋友——中国革命青年。”当我们走入休养所的时候，看见一大
队的男女，在那里排着队向我们敬礼，这就是在休养所内养病的劳动者。
吃了点心之后，休养所的职员就请我们到医院去检验身体。
医院内的一个老医生很仔细地把我的全身检查了一遍。结果，她很和气地对我说：“你
的身体还好，不过现在应当少看书，多作运动，水、日光、空气是我们人类最好的朋友，希
望你多和他们作朋友。”医生给我一张纸条，证明我并无任何疾病。拿这张纸条就可以领得
床位、饭票、衬衫、运动衣等物。
每人应用的物件，一切都由休养所发给。
应用物件领好了之后，有一个职员领我们去参观整个的休养室。前面有一条小河，可以
游泳，可以摇船，休养所共有二十二所房屋。大多数都是在松林中，房屋都是旧的，职员指
着房屋对我们说：“革命以前这都是莫斯科资本家大商人的避暑处。现在都归国有，给劳动
者享福！这是我们俄国革命者流血的结果。从前在这许多房屋中，这样好的风景地内，只有
三四十个有钱的剥削者，可以过快乐的生活，现在休养所中有八百个工人休养！”所内还有
二个很大的运动场——内有足球场、网球场、篮球场。当我们到运动场的时候，有四五十个
男女青年在那里运动，他们一看见我们就向我们表示敬意。运动场的左边有一所很大的新
屋，这便是饭堂，其中一切设备，非常美丽。运动场的右面，有一所二层楼的大屋，这便是
俱乐部，其中有十六个大小房间——棋室、阅报室、无线电室、照相室、音乐室、图书馆
等。俱乐部内的一切器具，都是非常的好。据说这所房子是过去莫斯科电气厂主人的别墅。
离开俱乐部不远有一所露天剧场。
在河的旁边，有一个船码头，河中有五六十只小船，在每所房屋之前，都有小花园。我
问职员说：“休养所中的房间有无不同之处？”他说：“因为房屋是旧的，倘使比较起来，
一定有好坏之别。”我又问他：“什么人可以住好房间？”他说：“一到我们休养所内，无
论你的职位如何，人人都是一律平等的，我们的房间是按次分配，谁先到就谁先领到好房
间！”
参观完毕后，职员领我们到饭堂里吃午饭。每人有一定的坐位，每桌十二人，并推举其
中之一为桌长。进食的时候，绝对不许作声。饭堂中有值日医生维持秩序。如有不满意的地
方，必须要经过桌长，才可报告值日医生。有许多中国学生开始根本过不惯这种有规则的生
活，可是后来都渐渐的成为习惯了。
休养所饭莱的质量，要比学校好许多。午饭吃完之后，是午睡的时候，我们就各自到寝
室去休息。我住的房间中共有四张床位。房间的墙壁及一切用具的颜色都是白的，光线非常
充足。
窗前是一个小花园。一小时之后起身铃响了。起身之后，大家又到饭堂里吃点心。四点
钟大家聚集于俱乐部大礼堂。休养所的主任向我们报告休养所的规则：“生活团体化是我们
休养所中最高原则。我们主要的目的是在恢复、锻炼劳动者的健康，但同时要教育民众守纪
律的习惯，以团结利益为先，使得民众的生活科学化。衣食住是人类生活的根基，教人必须
先从衣食住教起。谁破坏了我们的规则，就是违犯了团体的利益。休养所纪律的严格，完全
与军队中的纪律相同。不会休息的人，一定不会很好的工作。尽力劳动，按时休息，这是我
们的口号。“今天在我们休养所中休养的共有八百三十二人，其中五百八十四个是工人，五
十八个农民，四十三个职员，一百四十六个学生。劳动者在我们国家内是主人。一个人劳动
之后，为了要继续劳动，一定要有休息的时候来恢复体力。所以依照我国的法律，每个劳动
者，每星期可休息一日，每年得休息二星期或一月。“在我们休养所中，一天到晚可以说没
有一刻空的时间。“六时半起身，七时早操，八时早饭，九时至十一时游戏，十二时午饭，
一时至三时午睡，三时点心，四时至六时体育，七时晚餐，八时至十时游艺，十一时睡
觉……”
听完了报告之后，我就到图书馆去借书。在图书馆中遇见到一位年老的工人。他今年已
经五十二岁了，是烟草工厂中的工人。他问我对休养所的感想，我说：“很好。”他又对我
说：“你们要知道这许多的幸福，都是革命者的鲜血换来的！要创造新的生命，一定要将旧
的制度完全破坏。要有伟大事业的成功，一定要有伟大的牺牲精神。倘使我们在革命时期中
不采用破坏的手段，不愿牺牲性命，那末就没有今日的苏联，我们一定还是在资本家、帝国
主义压迫之下。但是破坏牺牲都要有计划有价值。革命以前，我是一个工人，每日要作十一
小时工，所得的工资不能养活自己。我的第二个儿子因为没有医药费病死了。现在我每天只
作工八小时，将来每日工作时间将减到七小时。工人治病都是免费的。到年老不能工作的时
候，可以不作工而领国家的津贴。每年有一个月的休养。今年我们的职工会替我出钱，送我
到这里来休养。”
我正在和这位老工人谈话的时候，有一位朋友叫我到运动场中去作团体游戏。和我谈话
的老朋友，年纪虽老，但是精神非常好，他亦要和我们共同去作游戏。参加游戏的一共有七
八十人。其中大半是俄国人。开始他们对我们很客气，后来互相熟识之后，把我们完全看作
自己人一样。他们这种天下主义的精神，不把人类分色分族而完全以平等的态度看待，实在
使人敬佩，尤其是我们到处受人家欺侮的中国人更深深感佩。休养所主任后来亦来和我们作
游戏。俄国人当中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非常高兴地在运动场中作游戏，与大家共同嘻
笑。后来有一个朋友告诉我说：“他是莫斯科省苏维埃的副主席。”我们听了之后，都十分
奇怪，认为这佯大的官长竟会来和普通平民共作游戏。俄国人说：“我们在办事的时候，官
长与部下是分得非常清明的，但是在休息的时候，我们大家都是兄弟。”
后来我们在花园中遇着休养所的医生，他和我们讲了许多塔拉所夫基休养所的历史：
“三年以前我们这里只可休养五十个人，去年人数增加到四百七十，今年人数则增加到八百
三十人。照我们的计划，五年之后，要把塔拉所夫基改造成为“休息城”，可以同时吸收五
千余人。这是我们的计划，但是我相信一定可以实现。因为我们整个的国家是一个有计划的
国家，同时我们人人都很坚决地相信我国一定是日日兴旺的。我们只知道是向前看的。我们
的口号是今天做的事业比昨天好，明天做的事业要比今天好，今天的生活程度要比昨天高，
明天的生活程度要比今天高。”
吃晚饭的铃响了。
吃完晚饭之后，我们都集合于俱乐部大礼堂。今天晚会的游艺，是莫斯科各戏院有名戏
子的表演，大家都非常满意。
灯熄了，睡觉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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