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新更生 奠基再造

  十二月一日

  重庆本日失守,对我保卫西南确是一种极大的打击;不过,父亲个人确已做到了“为革

  命而尽其在我”的责任。

  父亲下午约见邓锡侯、刘文辉、熊克武、向传义、王方舟答谈话。胡宗南长官亦自绵阳

  来见,详商军事部署,以汽油缺乏,运兵滞缓为难。父亲仍望其速派有力部队进驻遂宁并防

  守内江。此时壁山已陷,铜梁县长闻风弃职潜逃,仅剩电话局局员对外答话,永川县长与驻

  军亦同伙投共。内江以东汽车停开,道路阻塞,等待过渡者形成长阵,达十余公里,拥挤不

  堪。此地约有六百辆汽车,等于无用,甚至将以资共,殊为可虑。

  地方政府无能,成都社会风气比重庆虽为复杂。街头巷尾构筑无用之木栅,真是自欺欺

  人。

  二日

  父亲上午召集党政会报,又研讨“复行视事”问题。下午朱骝先、洪兰友两先生自香港

  飞返成都,持有李宗仁复函。朱、洪两先生并称:“美国国务院已允予李入境之便利;彼即

  变卦,又不肯卸去‘代总统’之名义,反而要利用此种名义赴美。”

  父亲以为:“今日国家危急,已至千钧一发之时,何忍见危不救,避嫌卸责,只有光明

  正大,决心‘复行视事’为不二之道。至于成败利钝,在所不计。”父亲复与阎百川、张岳

  军诸先生讨论,最后决定待法定手续完成后,再作“复行视事”的准备。

  四日

  李宗仁本日在香港发表谈话,谓其“胃疾复发,赴美就医”,一俟“短期内病愈后,即

  返国续负应尽之责”。临难苟免之人,还说什么负责,适足暴露患得患失之情,如见肺肝而

  已。

  成都国民大会代表谒见父亲,请求“复位”。旅台立、监委员及国大代表亦同时来电,

  请求父亲复行总统职权,以挽危局。

  下午,城内秩序渐恶,到处汽车拥挤,冷枪时发。成乐公路之夹江、峨眉附近,盗贼如

  毛,四出行劫。南路亦复如此。致使胡宗南部队作战与调动,均发生极大困难。

  五日

  李宗仁由香港飞美。美国务院发言人否认其为“杜鲁门总统之上宾,仅以疗病性质来

  美”云云。惟美国国内之共党份子,必设法利用李宗仁以打击父亲之威信,乃可断言。此时

  只有正位定名,方能防止此阴谋与毒计也。

  民、青两党代表联名电请父亲复位。父亲上午接见美联社记者慕沙,发表谈话,略谓:

  “此次入川,系应李宗仁之邀。余为国民一份子,并负领导国民革命之责任,惟有竭尽

  一切力量,不避任何艰险,协助政府与大陆军民共同奋斗。”

  据报,富顺为共军所陷,旋查知共军并未进城,只在沪州途中用电话恐吓富顺县长,而

  县长及军政人员即惊慌失措,闻风逃避,县城无人防守,遂致陷落。

  父亲与胡宗南长官等研究作战方略,决集中二十六军于自流井与内江之线,以

  我驻美大使顾维钧先生本日来电称:“美国政府正洽告有关各国,在我国于大陆上继续

  作有组织抵抗期间,美国不拟考虑承认中共问题。”

  早起后,即出军校后门,察看环城公路。

  七日

  父亲今日约刘文辉、邓锡侯来见。彼等避不应召,反来函称:“王方舟主席与其为

  难。”其实彼等已受共方威胁,决心投共,故已无所顾忌矣。同时滇卢之靠共态度亦渐显

  露,既不愿大本营常驻昆明,亦不肯接受滇黔剿共总司令名义,其用心与刘、邓如出一辙。

  父亲认为其本人一旦离蓉,彼等或可联名发表宣言,共同降共。故仍继续留蓉,必使胡宗南

  部队部署完妥后再定行止。上午,父亲与张岳军、阎百川两先生晤谈,即派岳军先生飞滇晤

  卢,予以安抚。正午会报,提议设成都防卫司令部,以示作战决心,并对壬方舟主席指示收

  回银圆券办法,免使人民吃亏。

  对于中央政府驻地问题,曾经数度研究。其初,拟迁西昌,固守西南,俟机反攻,收复

  失土。到此乃知大势已去,无法挽回矣。因于晚间作重要决定,中央政府迁台湾台北,大本

  营设置西昌,成都防卫总司令部。此时胡宗南部队已翻越秦岭跋涉长途,转到成都平原。以

  六百公里与敌对峙之正面转迸,至一千余公里长距离之目的地,而竟能干半个月时间内,迅

  速完成,且主力毫无损失,亦成效中之奇迹也。

  八日

  行政院本日召集紧急会议,决议迁都台北,并在西昌设置总指挥部,继续与共军作战。

  晚间,张岳军先生自昆明飞返成都,向父面述卢汉之动向,谓彼正在戒烟,态度反常,只想

  要钱,公义私情皆所不顾。父亲心知有异,乃召见由滇来蓉之余程万、李弥、龙泽汇各军

  长,训示其必须保卫云南,不能作撤退迁西之想;并切嘱卢汉坚定执行原定布置,军事中央

  可设法负担。自是布置妥当,父亲拟不经昆明,迳返台北,指导政府迁台之各项计划。

  十日

  今晨,渝昆电讯复通,而第一封电报却是卢汉拍致刘文辉的,要刘会同四川各将领扣留

  父亲,期向共军戴罪图功。父亲当即约见王缵绪,嘱其转告刘、邓:“(一)仍盼其人城来

  见。(二)令彼等所部速离成都周围。”同时,召集胡宗南王方舟、杨子惠、萧毅肃诸先生

  研讨对滇事处置方略及父亲行止。当时,在场文武官员一致要求父亲尽速离蓉回白,勿先飞

  西昌。父亲近数日来徒以胡宗南部未能如期集中,必须逗留成都,以掩护其达成任务,故屡

  次准备起行而又屡次中止。今日以钾昆明又千陷于共军手中,乃询各方意见,决回台北处理

  政府迁移各种要务。临行,复与胡宗南长官单独面淡三次,努觉放心。午餐后起行,到凤凰

  山上机,下午二时起飞,六时三十分到达台北。

  父亲返台之日,即刘文辉、邓锡侯公开通电附共之时。此次身临虎穴,比西安事变时尤

  为危险,祸福之间,不容一发。记之,心有余悸也。

  胡宗南部决定从速解决刘部,克日进占雅安,作为西南基地。

  十二日

  今日为父亲西安蒙难十三周年纪日,想起日昨尚在成都共军和叛逆的虎口之中,西安事

  变之重演只是数小时之差耳。思之不寒而栗。

  父亲主持研究院纪念周,训话一小时。

  上午,奉父命拜访于右任、丁惟汾、吴礼卿诸位老先生,报告父亲此次赴西南大概情

  形。晚接西昌告急之电。

  张岳军先生今日由昆明脱险抵港,父亲至为欣慰。

  十三日

  美国政府决定承认国民政府建立台湾反共基地。父亲与辞修先生商讨对美政策,及改组

  省府问题。

  十五日

  上午,父亲由大溪至台北,参加张溥泉先生逝世周年纪念会。中午在草山宴中央常务委

  员,报告军事与外交近情,并说明改组台湾省政府之原因。下午主持中央非常委员会会议,

  并召见由昆明脱险归来者三十余人。

  十六日

  毛泽东本日由北平在朝莫斯科,谈判各种卖国条约。

  晚间,接胡宗南长官来电称:乐山前方成事危急,以部署不当,致陷被动为虑也。

  张岳军先生由昆明脱险,经港来台。父亲于正午约谈,聆取其在昆明被扣时之详情。胡

  宗南将军已由蓉飞到海南岛榆林港。成都情况不明,西南军事遂成绝望矣。

  十七日

  父亲接见由新疆到此之一将领,闻其报告,私心甚慰,盖知为共军强制,无法脱险,而

  能忠贞不贰,忍辱饮痛,埋头待时者甚多也。

  接胡宗南将军电话,知乐山已失,今后川、康战局将陷于更严重之地矣。

  十八日

  川北剑阁失陷,情形更为严重。

  缅甸承认共党伪政权。

  父亲视察圆山训练斑班址与草山研究院。

  一十九日

  父亲主持研究院纪念周后,召开了非常委员会,并接见台湾省参议会代表廿余人,勉彼

  等团结为国。

  我国军部队占领昆明机场。

  二十二日

  父亲清晨四时即起,亲函胡宗南司令,指示方针及今后空军与其进行途中联络办法甚

  详。父亲对党国与部属业已竭尽心力,无以复加矣。父亲全日见客,并批阅公文。

  二十三日

  据报:李弥将军不知下落,沾益、曲靖皆己失陷,二十六军电台已两日不通。去电询余

  程万,亦无消息。

  今日为冬至节后一日,圣诞节前二夕,而适为大陆军事最后失败之一幕,诚革命悲剧

  也。

  二十四日

  今日为圣涎节的前夜,西南保卫战已近尾声。

  父亲对一切军事布署与措施,可说已竭尽心力与人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实

  在是具有深厚历史经验的名言。

  上午九时五十分,全家自台北往日月潭。午餐后,随父游光华岛,潭水涟漪,环山幽

  翠,人间天国也。返涵碧楼,已暮霭沉沉矣。晚间八时,在旅寓全家团聚,共度圣诞之夕。

  二十五日

  今日乃圣诞节,亦为父亲西安蒙难脱险之第十三周年纪念日。上午七时,随父散步林

  中,观赏朝日,午后游湖,并至化番社参观山胞歌舞。

  父在今天日记中记述如下:“‘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后种种譬如今日生’。过去一

  处间,党务、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教育已彻底失败而绝望矣。如余仍能持志养气,贯彻

  到底,则应彻悟新事业,新历史,皆从今白做起。”“近日独思党政军改革方针与着手之点

  甚切,此时若不能将现在的党彻底改造,决无法担负革命工作之效能也。其次为整顿军队,

  以求内部精纯,团结一致。”

  三十日

  胡宗南长官今日由海南岛飞往西昌,准备收拾残局。

  下午,父亲在涵碧搂召集陈立夫、黄少谷、谷正纲、陶希圣、郑彦棻等先生,讨论本党

  的改造问题。父亲准备从新造党,决定改造方针。认为若不如此,则现在中央委员四百余人

  之多,不仅见解纷歧,无法统一意志,集中力量,以对共产国际进行革命,且如不毅然断

  行,是无异自葬火坑,徒劳无功。对“复行视事”问题,父亲亦重新作切实之考虑,认为:

  “允宜缓图,应以李宗仁先行回国为要旨。”不可造次。

  三十一日

  美国多众两院本日通“继续援华法案”。

  上午,父亲仍在涵碧楼与本党同志继续讨论党的改造问题。父亲认为:“改造要旨,在

  渝雪全党过去之错误,彻底改正作风与领导方式,以改造革命风气,凡不能在行动生活与思

  想精神方面,彻底与共党斗争者,皆应自动退党,而让有为之志土革命建国也。”父亲抱着

  破釜沉舟的决心,来改造本党,无非欲重整旗鼓,自力更生,以达成反共复国之使命。

  决定国家生死存亡的一年,就在今夜过去了。流光逝水,马齿徒增,仆仆风尘,自间所

  作何事?往者不忍回忆,来者更必艰难,抚今察来,能不奋励前进乎!

  时间不允许我们再犹豫了,事急寇深,坐而言,不如起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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