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从“接班人”变成“保皇派”

  ●在短短几个月内,“清华”这块被蒋南翔等人精心铸造的金字红匾,在“文革”急风暴雨中竟被涂抹成人们避之惟恐不及的黑色招牌。胡锦涛也由“革命骨干”变为“革命对象”,再变为晾在一旁的旁观者

  清华水利工程系的政治辅导员胡锦涛,论官衔,连“芝麻官”都算不上。不过在当时已经被革命激情烧红了眼的学生看来,有权管他们的统统都是“当权派”,也要轰一轰。更何况文革初期,他作为中共党员和政治辅导员,秉承党组织的部署,组织学生按部就班地提高觉悟,批判“三家村”;当蒋南翔和校、系党组织受到猛烈冲击之时,他很自然地站在党组织一边,引导学生“排除干扰”。这当然就成了他忠实执行校党委旨意,“抵制革命运动”的“保皇派”罪状。于是他与所有中

  共基层干部一样,也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冲击:学生给他贴了大字报,还勒令他写出检查。

  从来都是“革命动力”的二十四岁的胡锦涛,一下成了“革命的对象”,刚开始真有点发蒙。系党总支书记、系主任一直都是信任自己、栽培自己,一朝要向他们反戈一击,上纲上线地揭发批判,他还真开不了口,下不了手。更何况,当时的中央文革小组副组长王任重讲过“秋后算帐”,现在群众运动这么乱,过去心目中的“好生”、“差生”,在文革中全都乱了套,鱼龙混杂,泥沙俱下,谁知道最后校里、系里鹿死谁手?贸然揭发批判,日后后果谁能料定?  

  常芝青也难给他什么具体的指点,因为这次的运动实在太反常规了,所有的老皇历都统统作废,毛泽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这些在政治运动中久经沙场的老兵也摸不清路数。胡锦涛只能肯定一条:政治旋涡凶险,不要贸然下水。

  好在运动迅猛向前推进,系党总支书记、系主任这些“走资派”没有几天就成为没有人感兴趣的“死老虎”——造反派有的是更大、更有刺激性的目标要攻击,纷纷杀到校外,杀到中央,杀到各省市……更分不出精力来管胡锦涛这种“保皇派”了。他就这么在短短几个月内由“骨干”变为“对象”,再变为晾在一旁、无人理睬的旁观者,而胡锦涛也再无心“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就此成了“逍遥派”。后来中国大陆官方报刊曾用他“文革”中没有参与你死我活的派系斗争为例,证明他性格之“稳健”。

  这种生活过了近两年。蒯大富一类造反派红卫兵领袖拥兵自重,在校内打派仗占据建筑物实行割据,自制武器打了个不亦乐乎,终于使毛泽东忍无可忍——再不压服,他的重建理想社会的试验无法推进,还会让国内外帝修反看笑话。一九六八年七月二十七日,他调派了工人和解放军组成“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进驻清华,竟遭到蒯大富的武装抵抗,宣传队多人被打死。毛泽东当晚召集包括蒯大富在内的北京“五大学生领袖”训话,强令再不罢手,他要统统消灭。这才算将他自己亲自召唤出来的孙悟空重新压到了五行山下。

  胡锦涛文革前所憧憬的辉煌前途算是一风吹了。他也不想留在清华了。“清华”这块被蒋南翔精心铸造的金字红匾,在“文革”急风暴雨中竟被涂抹成人们避之惟恐不及的黑色招牌。留校,自己将永远是一个“知识分子”——这个名词,不过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缩写而已,是思想改造的永久性对象。毛泽东当时一门心思要让工农兵来上大学、管大学、改造大学,要从根本上改变“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自己作为文革前旧党委的红人,留校,在政治上、业务上,都不会有什么前途。索性走出去,走得远远,到最艰苦的地方脱胎换骨!

  从十七岁到二十六岁,胡锦涛在清华前后整整生活了九年。一九六八年十二月,他告别了清华,告别了京城,奔赴万里之遥的大西北——恋人刘永清附近的甘肃刘家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