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記文學》第310號:(1988年03月)
徐永昌將軍「求己齋日記」(九) 作者:徐永昌  

    十月八日  早六時卽醒,疲憊特甚,九時方起。顏天民、陳養空皆來。閱報見墨索里尼在米蘭演講,謂自由經濟與資本主義之殿堂,於五年前已棟折樑摧,此非文明之危機,不過文明由一階段進至另一階段之過程而已。當此舊制崩潰之際,解決之策不外二端:一則將全國經濟悉歸國有也;二則實行職業組合制度,以使全國生產分子均加入組合也。前者足使國家僱員人數驟增十倍,故加以摒棄,惟後者為最合論理之解決方策,其目的蓋在實現最高之社會公道;換言之卽使人民有工作之保障,適度之工資與安適之生活是也。要之,如十九世紀為資本萬能之世紀,則本世紀當為勞工萬能、勞工神聖之世紀。又謂世界軍縮會議,吾人不認為已長埋地下云云。

    十時到正陽樓,向方(韓復榘)約從前二集團如鄧哲熙、孫少雲(良誠)、劉蘭江(郁芬)、李曉東(嗚鐘)、張俊傑(樹聲)等三十餘人,年過五十歲者絕尠,而已將其做事途徑宣告斷絕,此短命方式的革命使之耶,抑××式的奪取政權使之也?

    午後精神仍疲倦,稍息,向方偕成章(沈鴻烈)來,謂電話知你睡覺,故遲來了一點鐘。談極久。五時同至東方飯店。六時赴商會公宴,七時半到萬壽山(福麟)家,九時同到陸宅,紹貸、子均、競武先在,十一時到鳳宜處,十二時送向方上車。

    昨日對膺白所談恬退主張悔甚,今日思之,愈覺不當。

    九日  早間有上海新聞報、天津大公報兩記者來訪,又政分會介紹日代辦公使若彬要及其漢務參贊清水董三來訪,渠詢山西經濟統制如何?答以山西現只要做經濟統計,統制談何容易。詢山西在正太路已施行登記運入外貨,非將實行抵制外貨耶?答以此正所謂統計,卽不登記如何有確切數字?蓋中國經濟墮落己極,一日不達到出入相抵,卽一日不了。余以為三年或能得到統計概數,三十年未必做到出入相抵概況也;且統計得有結果,不惟謀入少,亦且謀出多,不是統制問題,是自由競爭問題。若等甚以為是。又謂聞駐張家口俄領事在河邊住了很久,山西經濟統制,為與俄聯合之出發點,當以笑話答之。(正楷按:山西當時設有太原經濟建設委員會,其下設一經濟統制處,旨在倡用土貨,杜塞漏巵,發展經濟,振興實業,一時引起人覬覦。然當時財經政治上謀國者曾有幾人注意及此,而實行之者又有幾。)

    十一時到(溫)靜庵小公館,十二時(孔)芸生亦歸,卽在斯午飯。飯後回拜西城幾處友人,卽到康子林處少坐,出城洗澡。晚飯在恩成居,素梅來稍坐,歸與養空談元德事,余說話頗激,悔甚。

    十日  早間汪慧如來略坐,十時半出,回看西城友人。午飯在春華樓。靜庵、芸生約,晤楊嘯蒼、姚維藩(以价)諸友。飯後同維籓至宜生(傅作義)家,又同出至中央公園,又與宜生至王府井大街看照像器。

    十一日  午前同肖韓往看陳仲恕,渠談陶勤肅公模在秦州時故事甚詳。(秦州為州缺之最優者,放任時吏部書班馳報告陶,謂他人得秦州需部費五千兩,陶老爺素清廉,請出五百兩。陶復以五兩也無。書班怒,以陶處分未完,陳堂官。時堂官為寶竹坡尚書,云有我負責,仍照辦。陶到秦之日,屬吏知其廉,以漕銀羨餘請示留否?陶照例留之,惟以之築倉儲穀。積二年,秦州適饑,故事秦州不許報荒,民且大饑,陶出穀賑之,並為完租賦。事為左文襄悉,密薦之,不二年乃晉直隸藩司。)

    午飯前囘看武勉之(士敏)等三幾處,卽至豐澤園,鶴齋請。三時同肖韓至海淀朗潤園看吳雷川,並晤助教元德之朱先生,六時方歸。飯時壽山來,約出城至環翠閣。

    十二日  八時才起,子均來,云魏伯聰(道明)電詢能否俟渠一星期?十一時李鶴齋來稍坐,十二時出略購日用品,卽至豐澤園,宜生走天津,昨晚已歸,亦到。飯後維藩為寄塵等寫對聯,鬧甚。

    三時半,日武官柴山及其海軍武官沖野來(今早約來拜訪)。稍談卽約明日六時半晚飯,允之。紹賢來談久之。

    晚飯先至東興樓,傅墨正請,又至豐澤園,宜生約。飯後同靜庵在環翠閣稍坐。

    十三日  兩日來都睡八小時。天微陰,每早皆小雨。到平以來溫度總在六十四至六十八、九度,日夜所差頗小,氣候極佳,今昨兩日降至六十二、三度。早間子均來,十一時往陳養空宅,又至子林處。午飯在豐澤園,楊嘯蒼約。飯後囘看丁春膏、蕭仙閣(振瀛),勒中雲、鮑志一(文樾)等。

    六時半應柴山約,往日使館,座間有坂西中將及川本中尉,飯後經李鶴齋處往昇平洗澡,萬壽山來同出略遊。

    報載蔣先生嚴令豫陝甘寧青等十省區明年決禁種煙,雖云略欠斟酌,而事誠萬分需要。

    十四日  午前宜生來,談至十二時同出,到中原公司購一光表(當時一種有玻璃表面而無銀売表之懷表),卽往淮陽春午飯,閰崇甫約。飯後囘看葛仲勛,經市場歸。傍晚氣候愈冷,已降至五十五、六度。飯後經東四至外郎營,又至星泉家略坐,九時半經寶豐歸,悉吟璧因妹病晚車抵平,寓利通飯店,擬明早如津,卽往視之,十一時歸。

    十五日  早往利通晤吟(璧),略談,卽同車往東站送之。

    午飯子均來同食。飯後經養空家囘看傅墨正,三時出城,經外郎營在寶豐略坐,六時進城。晚飯後獨出城略遊。兩日來晚間氣溫降至四十七、八度。

    十六日  早周千之來,渠部正開贛剿匪,特來討論該部待決簡題。

    吟(璧)由津來信云:住息游別墅房間日一元七角,月妹病見輕云云。吟(璧)由太原來時,因正太車頭二等雜坐男客不便,特乘三等車之女客間,在平漢車購二等票坐饍車,去津亦如之。告以「窮家富路」,不應過儉,吟(璧)頷之而已。

    午飯老萬(壽山)約在頤和園景福閣吃烤肉,登高展望,心神頗爽。囘憶十八年重九香山集讌,不禁山河之感。飯後經朗潤園看吳先生及元德,適吳先生進城未在,與朱先生略談卽歸。四時許囘看黃膺自,渠頗有興致,略談山西統制經濟須走漸進的路,並謂空氣、太陽與經濟潮流是無國界的。

    在頤和園飯後,老萬約至其妾寓少坐。並送余至園門,園門西有折腿銅麒麒一,上鐫乾隆某年造。萬云此圓明園故物,前此半沒穢泥中,本園長挖置於此,因憶先時門靖遠謂:北平宮殿園圃,除歸紳士保管之中央公園外,其情形皆不可問。余甚然其說,且以農事試驗場日就荒蕪為驗。當晤膺白時,余歷舉園中所見所聞,並請其將渠力所能辦之各名園,何妨立一善法,歸之地方保管。膺白則謂地方紳士亦大不可靠。余謂中央公園董事會尚不惡,且以地方董事會管地方名勝,終勝於現在之官吏。並舉張漢卿破壞河北農田水利會事為之例,膺白終不以為然。最後膺白卻云天壇歸內政部管,管理者為季寬(黃紹竑)親戚,日前天壇盜賣古樹案卽此人。然則如頤和園、玉泉山等之管理,今日雖言得人,難保今後繼任者皆賢,曷如歸之地方董事管理哉?歸經騎河樓園地略審視。晚飯後邀老萬在中和聽程艶秋穆柯寨。

    十七日  早與吟(璧)寫信。適接其第二封信,叫留一人於瀛寰飯店聽使用,渠或囘南宮省親。

    午飯前到法國醫院診視胃病。後經趙巽青家至豐澤園,永濟約。座有恭齋(陸近禮,時任晉建設廳長)昨晚來自并,因出席水利會也。飯後到子林所,又到昇平洗澡。晚飯後同養空出城略遊玩(出豐澤園時看見趙少雲)。

    十八日  早出到東四購茶碗,順便看齊如山,經洋溢胡同歸。飯時元德進城來,因朱先生同其去配近視眼鏡。飯後往大旅社看王澤民,經寶豐略坐。晚飯時在中央飯店接武勉之,又到絨線胡同戲劇研究會接如山,同往子均家食爆灌腸,座有岳籛齋、王紹賢。

    十九日  早間美國人艾得敷來談久之,渠與愛迪主張同,對俄國有三點不同情(一)專制、(二)暴動式革命、(三)廢宗教。又云俄國是政府社會主義,有公道(無資本)無自由;法西斯是無公道(有資本)無自由;英美是無公道(有資本)有自由。愛迪是希望英美改善資本,俄國要予人民自由;換言之卽要民主社會主義(美國福特每日收入較其工人多四萬倍,工人約四元,福特約十六萬元)。

    午後在皇城根看馬,後經養空家至寶豐借錢歸。六時子均來,同至如山家食烤肉,連日食此上火,喉舌皆疼。九時到寶豐,適靜庵、侯九及王猷丞之老弟亦均來談久之。十一時半上車,勉之囘陝同車。

    猷丞之老弟習醫,關於養肺病注意點述如下:每日牛奶兩磅、雞子四枚,多吃青菜及西紅柿(蕃茄),水果橘子最好。晚間十時卽睡,午睡一小時或半小時尤要。

    晚飯時齊竺山述養胃病法如下:吃飯前後半小時不要用腦,慢吃少吃,尤其細嚼,不要吃湯泡飯,喝湯喝茶皆要在飯前。平時防冷,少用腦、多運動,不要失眠,飯時或飯後最忌看報或是看書。

    二十日  早到石莊,因候車無事曾洗澡,上車前王懋功來訪,略談正太路購地事。十一時多上車,七時半到并。

    二十一日  早間尊光來,謂閻先生對余辭職事持反對,與星如對調亦不可,余以為當仍緩圖之。尊光述及郭、杜(晉省府科員)調差事,余為其述綏遠、河北兩任主席薪公經過情形。

    二十二日  早間治安(王靖國)來,談廬山訓練經過,謂啟予(商震)太愛出風頭,陳辭修(誠)有如張桐軒。午飯在省府,因全體請治安、光甫(楊耀芳)及余,余飲酒頗多。

    艾得敷談美國共產黨工人絕尠,而教授等類人中則頗多。余謂工人等勞累竟日,所得已自溫飽,心神安適,稍暇卽睡覺,故不他想;若教授等人知識旣高,又無形役勞,睡眠少,心神不泰,煩悶而無出路,此其所以幻想共產也。至於共產主義如何,為另一問題,若此等煩悶無出路之共產者,固不能認其為利己,然亦非利他。與其謂之為報復,無寧謂其為圖打破現狀者。

    王懋功在石談榆次購事,以為全屬地主刁難。及余過榆次詢縣長時,則地主之理由亦頗長。午前為此頗涉遐思,結果以為人類是仗不公平向前演進的,若無不公平,恐怕亦無進化。

    二十三日  早間先至綏署與煜如談復舒民(李生達)要載重汽車電。十一時許到省府開會,中有實教兩部合令教廳籌辦勞工教育館,其緣由以為社會教育很難達到勞工,而今時勞工生活改善最要,故令籌設勞工教育館。決議暫從緩。

    國民生活改善,乃經濟與教育問題,勞工生活改善,何能拋開經濟而不問,且勞工教育旣屬社會普泛教育,係無補於技能者,所以不教資本者改善設備與善待勞工,本末倒施,害太多、利太少,此等策畫出於搗亂現政府者之陰謀則可,甚非現政府自身所應爾也。

    今日天氣陡變,午後溫度降至三十五度(昨傍晚尚五十二、三度),夜間降至三十二度(卽攝氏表零度)。晚間與西(銘)吃酒且醉。

    二十四日  早藥癡、尊光來,談送往北平訓練班之縣長與公安局長問題。午飯後石華巖來談及蒙旗情形。渠云方歸自杭錦旗,該旗王公云自治委員會來要牛、要羊、要帳房、要人成保衛團,此前清二百餘年未有之事,民國以來亦未聞見。華巖云前時蒙旗一部分人搗亂,中央應委之察綏兩省核辦,本無問題,蓋伊盟到現在亦反對該委員會,烏盟則四子王旗與東公旗亦然,熱心者只一雲王(雲王因百靈廟烟土過境稅不能自收),而策動者為一德王(德王屬錫林果勒盟,該盟與內地毫無一分糾葛,完全數百年前情形),至呼喊者為蒙旗駐京之流氓蒙人,而助成之者則為我中央政府。今自治委負會儼然一自治政府,中央助其離開地方政府,而該會亦且離開中央,當時盡力者固大有其人,而季寬擬立邊功,實主張最力,為自己擴張權勢不顧國家,反革命者固無論矣,乃所謂革命者亦如斯耶(德王為一愚猾之小人,余在十七年察哈爾車站見之,卽以告星如防之)?

    今日天極晴爽。六時到東邊街看元明吃飯。

    二十五日  早間尊光來謂趙次隴(戴文)着其來問對蔣有無話說?渠明日走平迎蔣去,閻先生意也(因前日蔣電詢次隴病,並云擬來并一遊)。

    金瀚東來稍談其學拳情形,臚初亦適來談久之。

    午飯後將在平時日代辦公使若杉來訪問答語約略記之,請肖韓來作函致閻先生,冀其對經濟統制有所糾正。

    余因體質、心情、家世以及社會國家情形,均有早辭職退為閒散的必要,因肖韓每以為不可,今日公事畢,特與理論久之。

    二十六日  早開會前在煜如(賈景德)處談約半小時,開會時有實廳奉閻先生諭交商承包收買羊腸一案通過矣。余認為有壟斷之弊,令留置再議。

    午飯時與高福齋研究紹戡病況頗久。午後約肖韓來略談。日來夜間氣候約為三十二、三度,日間約五十度以上。

    二十七日  午前臚初來談留京陸大學員加餉事。午後到治安、萃崖(孫楚)家談兩小時。

    二十八日  早星如來討論蔣來晉問題。十時更與賈先生聚談之。

    午飯後獨往鼓樓遊覽土物陳列品,歸食點心,憶十五年前與錦生(徐公元配劉夫人)食螃蟹情景。

    二十九日  午後帶元明在山西戲園看馬戲電影。晚飯在萃崖家,座有郭嗚周。

    三十日  早至省府,在開會前會四川派來考察自治之吳某。傍晚往晉谷香回看郭嗚周,晚車吟璧歸,談至十時半方息。

    三十一日  早間劉竹坡來,為其弟劉汝贊事也。星如、臚初相繼來,王猷丞歸自京滬,談孔庸之(祥熙)對晉水利借款態度之滑稽。

    十一時至緩署與煜如商舒民軍加餉及載重汽車事,又請尊光來略談結束塔德經手測量各事。午前天陡變,午後更冷,晚間氣溫降至三十度(早間尚五十度)。

    午後請魏副官長來,詢問紹戡日來情形,謂睡較初進院大好,每日四、五、六小時不等,二、三小時或七、八小時頗少,神志仍少清醒時,惟自知不能出去,所以亦不大鬧着出去。

    十一月一日  早肖韓來,囑為沈成章寫信,並寄洋二百元,答其日前在平為青市建築佛寺捐款。

    二十年來國人學歐美一切文物不遺餘力,惟對於有益而難者致力少,無益而易者致力多,因追思國人過去亦必學過蒙古習俗風尚,其致力亦必如今日之學歐美。

    今日天大冷,午後往治安家為其老太太祝壽,余飲酒略醉。

    二日  早間在綏署與煜如談久之。十二時閻先生由河邊來,略談陝北事。晚飯在省府請郭鳴周師長及石華嚴、王治安等。

    三日  早間細事與聽差嘔氣,悔甚悔甚(余年來只要生氣,精神竟日不爽)。

    四日  今早悉吟璧昨晚牙疼甚,十一時半找楊大夫注射以麻藥及嗎啡方可。早間均一來談猷丞述水利問題,更與研究余辭職問題久之。

    午後到榮甲三(鴻臚)家祝壽(其太夫人七十四壽,精神體質均好,似五十許人)。晚飯在星如家。偶談及各新聞紙,有人謂大公報與商務印書館罪同,蓋大公報多向買學生歡心處致力,書館則志在賣書獲利。余謂亦時代與趨勢使然耳。

    早間與均一談至建設問題,余嫌閻先生舉辦太多,如向病弱者身上輸血固佳,然亦要合於病者氣質;今不但未十分注意及此,且係取諸病者之血(如同蒲路中央修假定需八千萬,當有二千萬用之地方;今本省修名曰三千餘萬,而地方亦須填一千萬,而此名曰三千餘萬自亦出之地方。以貧困之山西人民不能得兩千萬,而又出了四干萬,藉曰將來有利,其奈現在窮不能支何)。

    五日  午後往土貨商場稍遊覽。

    晚飯在緩署代閻先生請中央騎兵監汪京伯(嘉興人,老士官學生),汪談中央新訂編制都取大編制,因各國編制皆大也。余則以為現編制應小,蓋人民教育未普及,智識太不健全,不惟此種兵數多而不易指揮,且指揮者之能力亦多數薄弱也(正楷按:甚少人置意及此)。

    六日  午前同星如往治安家遊覽一週(因作蔣行館)。午後仍同星如往看王棟臣。四時至綏署略談招待蔣先生事,閻先生云我國科學落後,對日則力不如人,對俄則主義不如人,此將如何者?余曰惟有盡心刻苦往前幹。閻先生謂此或近於坐以待斃?余謂無他法也,若必欲於無法中強求法,則不如安無法之為愈也。且古之所謂坐以待斃者,不是驕奢淫逸的往前過就是委靡不振的往前過,未有辛辛苦苦清清明明合理按度勵精圖治的往前過,而至於斃者。閻先生頗以為然,閻先生又云:若然我們總須在軍事以外求出路,蓋非此者,必至民更困,而敵益急。余謂以此語蔣先生,蔣幸而見聽,國之福也。六時半方散。

    七日  早間得慕顏(李服膺)電,悉宋明軒(哲元)、楊暢卿(永泰)明日由大同乘汽車來并。午後五時許,孔庸之偕子範乘飛機來并(子範云十時半尚在南京)。

    八日  早到綏署,接宜生電云,渠隨蔣先生十時由緩遠乘飛機來并。十一時半到飛機場,蔣於午間偕宋美齡到并,寓(王)治安公館。六時許,楊暢卿、宋明軒、晏甸樵亦到,閻先生宴之於中和齋,趙先生又談佛,君圖厲聲詢佛有多少?宴適散。八時余詣蔣與規定在晉期日並所作。

    九日  蔣往河邊看閻封翁疾。午間賈煜如、趙次隴宴客。晚間閻先生宴楊暢卿、宋明軒。蔣約見賈煜如、楊星如等。

    十日  午前在自省堂開各界歡迎會,蔣、宋、楊各有演說,孔講話略嫌輕率。午間余宴客。午後到太谷。

    晚飯後與蔣先生談頗久。渠謂對丹料販懲辦固應嚴,對吸食者亦不應寬,其幫運料面不論鐵路、郵局人員只要有據可卽處決,渠負其責,對禁吸食如責成村長,且可適用連坐法,談至財政問題,當約均一、子範與談一切。

    在太谷見本區視察員吉永祺云,渠到此方數日,曾在第五區胡村調查該村四百餘戶中有五百餘人吸食毒品,每人每日以一角餘計,全年該村約出毒品價二萬餘元,該縣一百二十餘村,是最小限,全縣一年當用去百餘萬元吸食毒品。晚息太谷。

    十一日  早六時卽起,天光尚未亮,因開燈運動,久之方大亮,縣長來與談久之,悉此間煙民登記只四千餘,恐不確。

    蔣先生謂若將煉鋼廠歸中央辦,省出此部分款補助晉省財政之不足如何?余謂:不過閻先生對此甚有興趣耳;若余則甚不願省辦。蔣謂閻先生極能經濟,中央的也歸閻先生辦如何?

    早飯甚紊亂,庸之眞所謂忘其所以。九時歸并。十二時蔣先生走,二時孔、宋走,二時半暢卿、明軒、甸樵乘正太車走。今日頗乏困,在西(銘)所息久之。

    蔣臨走囑與閻先生一研究關於地方與中央權限問題。

    十二日  早八時開聯合週會,閻先生講蔣先生前日所講負責任守紀律,余講今日開會時有百餘人未按規定時間到,並解釋如何守紀律與負責任。會後閻先生在中和齋談抵對共產主義問題。

    午飯在星如家,晚飯在賈先生家,是高茂三等公讌。

    十三日  午前開會,午飯陳效愚請,晚飯頊道龕等在賈家公讌。

    今日與均一等談太谷吸食毒品人數登記情形。咸謂太谷毒害最巨,每年耗錢豈止二百萬?

    昨日閻先生云:蔣擬入川指揮剿共。余謂蔣似應審慎些,蓋共匪已大部入川,今日第一步應嚴防其竄入陝甘,第二步再謀消滅之法。

    十四日  早星如來述撤郝團長事,以其嗜好久不戒也。劉紹庭來述井崧生(岳秀)剿匪倩形,並聞因無顯著成績,已擬調陝南,以高培五(桂滋)代之。

    午飯在美利食堂,星如請紀子明也。四時到綏署開會。討論廢除「金」代值與資私有問題(卽擬以「信」代值行按勞分配之制度)。

    晚飯在賈宅,靳祥垣等公請。

    十五日  早間肖韓來略談公事。午飯後往山西大飯店回看紀子明。歸經西(銘)所,悉鬧漏血病,卽請趙意空先生來診視之。

    四時仍至綏署開會,討論廢除金代值資私有問題(謂勞資合一或按勞分配,所以對共產主義,廢金代值所以救中國窮)。晚飯在虛心(村政處長樊象離)家賀新居也。

    十六日  早紀子明來談黨務久之,意在恢復舊黨部,余對此素未經意,故未置可否。

    午前開會討論教育學院與法學院等歸併山西的大學後預算問題,因與冀廳長討論關於改革教育之決心等等。

    日前蔣先生對察緩處置有兩事:一、大規模種樹造林(已有規定確數),以為樹林是活長城,可以避飛機、攩坦克;二、修路所以代溝壘,其路線為沽源、寶昌、康保、商都、陶林、緩遠公路為第一期,康保、張北、張家口公路與霍布爾、集寧至柴溝堡公路為第二期。

    以今日中國情形與其環境論,對敵準備只是盡心盡力,對己圖強是要不達目的不止。

    今日在中國之日本人,如二次革命時之張勳部隊(當張勳攻南京時,聞曾令軍中曰:攻開南京任自由擄掠三天),可以任意行動。

    晚飯在萃崖家。紹戡日來病益重,據云:自蔣先生來有歡迎傳單,誤被紹戡看見,因之狂鬧越甚。

    十七日  早間慕顏來言:日內卽回防。陸恭齋來談渠擬辭廳長事,理由亦頗是。

    午飯後與吟(璧)在東院遊散久之,後至晉谷香回看郭鳴周與某。

    晚飯在趙印甫家。子範已由霍州歸來,仍寓晉谷香,飯後在彼談久之,宜生、煜如皆來。

    十八日  早間子範來同出逛精營會,今日為會期末日,遇煜如、恭齋、均一。午飯在美利,恭齋請,猷丞最後來。飯後渠等竹戲,余獨歸。

    晚飯在綏署宴徐青甫君,杭州人,主改革經濟,以為金代值不如穀代值,貨幣應分對內貸幣與對外貨幣,並主財私有而公管,資私有而公營。

    十九日  山西耕作地只四十萬頃,人口一千一百數十萬,平均一人不及四畝。

    早做紀念週,余述公務人員服用國貨不力,由於高級人員提倡與督飭不力;換言之,余於責任上未能盡到也。

    午前往看徐青甫,渠對於服用國貨意見與余全同,亦反對商用汽車等等。午飯子範請,晚飯桂亭請,均在美利食堂。

    前夜與昨夜氣溫皆降至二十四度(卽攝氏零下五度),余今日方穿棉褲(以前穿襯絨的)。

    二十日  早十時在綏署開會,仍討論廢金代值問題(信用代值暫定為物產證券)。

    午飯在清和園,均一請。晚飯余在省署請徐青甫,十時到晉谷香,與子範、煜如談久之。

    晚飯前與張漢三談統制經濟之統制兩字,在省的地位用之對他省嫌有挑戰意,用統計經濟以為太泛泛,殊少適當之詞,奈何。歸途思索未得,擬再與漢三研究之。

    閻先生之營業公社,余以為或成將來之保晉公司,不過為幾個人謀奢侈吃飯而已,理想的為本省公家造幾千萬萬公產云云,幻夢而已;卽使眞能盈餘若干數目,但是多少年後的事?今日保障公營卽無異摧殘現有商家,因為商家賺錢當時卽分散到社會,公營則利益很難一時分佈民間,如本年聞能賺四百萬,但對商民也不能免任何租稅,倒是歇業商家之關係人家,當時卽感受無收入的苦痛。

    聞晉北鹽務督銷之營業尚不賺錢,而素日業此者已一蹶而失業矣(其不便於食戶者亦筆難盡述)。

    二十一日  早間子範來辭,云:午車走。余十時到綏署,仍討論廢金代值問題。

    午飯後與肖韓研究醫紹戡病問題,結果決定先請薛大夫治療再說。

    二十二日  早間李絅卿(尚仁,工專校長)來,渠新由朔縣歸,忽談至尉遲敬德,據云:該縣已無斯姓,因而聯想到做官者家族最易流入大城市,絕不肯下鄉也。

    午飯因吟(璧)等到鞠家去,余獨食。飯後同高子英略談,肖韓來規定送人碑帖事,李協和已回信允寫禹行碑。

    晚飯在邱瀹川家,渠與樊虛心等公請,徐青甫、朱蘭蓀(綬光)皆在座。虛心談仍須致力女子放足,余謂不成問題,蓋潮流所趨,只時間問題耳,且女子剪髮已行,纏足焉能獨存?人之惡勞好逸,正如水之就下,在今日雖慫恿其蓄髮、纏足亦不可得,所以無須耽心於此(憶嘗戲語人曰:省市女子有半數其行為恐以梳髮時間為最道德時間)。

    或謂前年上海戰事最烈,我軍且退時,國人尚有在開跳舞會。余謂此等人必亦常說要臥薪嚐膽。

    往者余管疾人如海蜇,今者若干人幾成螃蟹。

    關於廢除金代值問題,余謂徐青甫曰:昌個人素所主者,以為不改革教育種必滅,不整理經濟國必亡。在今日而言整理經濟,舍從管制外貨服用國貨的途徑,鼓勵工業建立人心,雖管仲、劉晏復生,無所致其力也。足下與閻先生以及馬寅初君皆主廢除金代值,其出發點大要皆同,只是方法有出入而已。在余以為皆可,只要人民少買外貨,最小限亦可使國民經濟不至無代價的外流。是先生等之方法雖有不同,而杜絕入超則一,務懇各位捐除我見,苟有杜絕入超之經濟辦法實現,誰的方法皆可。先生憂國之人也,當能以昌言為然;否則國亡後,諸先生各抱一卷未實行的救國經濟論又何益也?余言未竟,青甫首肯再再。

    二十三日  早間將孫二二哥(岳)碑記底稿又閱一過,覺仍有應改處,因記出待肖韓來商正。

    午後三時到綏署開會,仍討論物產證券問答各節,至六時三刻方竣。七時在賈先生家晚飯,徐青甫談其在青島時交易所之經過,九時散,余累甚,且略覺發燒。

    聞之邱瀹川、樊虛心云:青甫對於物產證券已不似前之隔閡,且云一切皆同意,願先助成此法實現云云。

    俄國原有現金二萬萬,發行鈔票十一萬萬,其建設費用達三百七十六萬萬,皆禁兌現紙幣之所成就也(青甫言)。

    山西耕作地不及六十萬頃,荒山約達五百萬頃。

    二十四日  早約肖韓來規定函件若干。午後四時往綏署開會,討論按勞分配問題,晚飯卽在斯宴徐青甫。

    午飯時吟璧偶談及崇嶽太太病狀與馮運青(鵬翥)太太殤子各情形,以為知識卽是運命,余甚韙其言。

    二十五日  早約肖韓來寫一函與徐青甫,並請齊厚之(省府第四科科長)送其上車。

    二十六日  早開紀念週會,余略講人之知識高低等。歸晤美國人胡美,渠係主張各地皆應有衛生組織,注重平時健康者。繼有日人川本、永井兩人來(川本調往漢口,永井繼之者)。臚初來述金澣東等明日走,且代吳金榜求接濟。曹醫官來談紹戡病況,薛先生藥已服三帖,無甚效,醫院宣告無法,大有逐客意。午後肖韓來,對紹戡病仍主再住若干日看看,無法時可往平,不主出院另住,余是之。

    晚飯在美利食堂請川本、永井,閑談中川本謂中國國民性由歷史上看來,好像隔若干年卽有種變遷,日本則總不變。永井談孫子兵法常講有退有進,日本則不講退,以為一退卽完,而國家情形與其國民性亦經不起一退,是以形成日本人之尖銳化;中國人則大而有容。余以為此知其一不知其二之論也。閻先生嘗許日本社會為潔雅,返觀我國社會眞談不到潔雅,或且不知潔雅。

    二十七日  昨日降雪且及二寸,夜間驟冷,氣溫已降至二十度以下(攝氏零下七、八度)。

    午前開會,舒民之參謀長樊子英來自吉安,談蔣回南昌後情形。

    午飯在山西大飯店請塔德及艾得敷。塔德報告其所計畫之水利工程:一、汾河測量報告,二、桑乾河、滹沱河、漳河、沁河測量報告,三、黃河之壺口瀑布利用計畫及晉祠等水力計畫(第三項報告書約一星期可印就)。

    塔德性生硬,常支離,然負責熱心,恭齋對水利委員會甚誤會,或謂係對王猷丞也。

    兩日來西(銘)感冒甚,余亦略不適。

    艾得敷謂美國失業者已有一千萬以上(加上家小在兩千萬以上)。

    何亞農密函云:蔣之北遊各省,其結果將如去歲宋子文遊熱河,日本又不知要出什麼花樣。今日樊子英云:廣西人言三分反共、七分反蔣,此眞鷸蚌其性者也。

    二十八日  昨晚天尤冷,已降至十四度以下(攝氏零下十度以下)。

    午前曹處長來,謂紹戡較前幾日略好,尚知穿襪子緊腿帶。

    二十九日  午前張漠三來云:卽往南京協徐青甫說明廢除金代值問題。

    三十日  午前開會,因山西大學於教育學院、法學院歸併後概算問題討論極久,余以法學院經費為標準,節出教育學院過費之三萬元作為籌開理科之費。諸人咸主關照過去之人事問題,延至午二時尚無結果。

    午飯後與均一又討論余辭職問題,歸約肖韓來談與崧生信及整理過去之若干文件。西(銘)感冒今日方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