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記文學》第307號:(1987年12月)
徐永昌將軍「求己齋日記」(六) 作者:徐永昌  

民國廿三年六月十三日至廿三年七月二十二日

    十三日 今日大公報社評,對閻先生信用合作券致其懷疑,然尚不知其官鹽之擾民也,如何如何。早問紹戡來,規定明午請李亮工(名容鏡,山大教授、小學家)、蘇象乾(體仁)等。

    十五日 昨晚飯在紹戡家,渠與王均一(平)公請蘇象乾,象乾南京開會歸,謂頃接綏遠電,綏平市官錢局票擠兌風潮已息。

    早開會前提議取消各縣差徭局,所有關於省方流雜差等,皆可不由縣支應。而軍事方面則不能不俟同蒲路通後再定,並擬俟閻先生歸後再作一度商榷,或得解決也。

    兩日來天較熱,風土時來,燥甚。今日過午即雨,大清爽。

    早問(李)慕顏來談編遣問中渠不同意之點。

    日來與(楊)星如、(賈)煜如規定往南京事,閻先生意也。

    十六日 (端午節)早間整理禹行紀念碑文,適紹戡來,渠謂其中:公居五原「語馮煥章先生曰,第一軍私、第二軍亂、第三軍散,今亂者滅,散者不復成軍,第一軍盍去其私乎?」幾句宜著去,恐第一軍的人看見不願意。

十七日 昨日治安(王靖國)來,因余出外未見著。今午後崧生(井岳秀)來自榆林,旋回視之,談頗久。

    兩日來胸疼甚,早在東院藤蘿架下靜坐久之。

    十八日 早約楊鎮西來診視胸疼,渠謂或係運動過度,神經疼;非關肺胃,亦無他疾。

    十一時在南辦公廳會議,應付學生滋擾事(昨晚賈、楊、周(岱)等曾集議至午夜,余因疾未到場)。據警憲等報告:以學生不服勸告,曾毆傷連長一、排長二、士兵十數,而學生亦有二、三十受傷者。一部份學生將南門口派出所搗毀,更有搗毀友仁等兩中學者,亦有喊共產黨萬歲者,曾捕獲二十餘名,即令解送回籍管押候處。(受傷連長係擊落二門牙,一排長係一目,恐殘疾。因不准軍警打學生,只許阻止其暴動,致有此情況,學生氣燄越長。)新南門被擊破一巨孔,二十餘警無法拒之。鬧最激烈者為國民師範,明原中學次之。次隴謂每次都是國師鬧最力,而其校長必先有報告,謂已極力管束矣。(個中情形多謂國師校長一派,為反對教廳長而助長學潮,舊省黨部一派為反對閻先生而暗中資助之,而共黨卻利用此兩大派以活動。)

    十九日 昨竟夜雨甚大。早開會前王尊光(謙,省府秘書長)來為友仁、成城兩中學請求保護事(更有其他之不反對會考學校亦然)。

    開會時約張欣齋來略詢其經手事。

    午飯請王治安、關蘊中(名福安)、石華岩、王國琛等,郭載陽(名宗汾)云南昌剿匪軍事無所見長,尤其後方辦的不好(後勤問題甚無辦法);並云×××認人太差,用錢亦濫,惟用兵較勝些許。且云今日匪之不走,並非被圍不能走,是不願走。與一般人由南昌歸來之盛譽×××者,確有獨具隻眼處。

    今日遍市發現共黨傳單,而學生滋擾空氣極其緊張,有謂要打各報館,有謂要打某幾公館。太原附近之築路軍隊大半停工歸營,準備應付學生。

    晚飯時陳禹祥來自河南。

    二十一日 午前張漢卿(學良)代表張忠蓀來談久之。渠係張文襄之孫,曾充哈爾濱某要職,該埠為日偽所佔,渠不屈而歸。

    王尊光來,謂接大同急電,其前妻子病急,且云在情理非回去看看不可。

    日來胸疼略好。胃仍不愈,由昨午後起更甚。

    二十二日 早出回看張忠蓀、趙友琴(守鈺)。

    午請張忠蓀、趙印甫等。與星如約二十八南行,先到漢口,並電臚初在南京相候。

    反對會考最激烈之國師、成城、明原、一女師、并州、新民、三晉七校,經前日嚴令查辦後,已有三校或請求悔過,或檢舉滋擾不法學生。現只剩國師、一女師、三晉、成城四校,尚在極力運動再鬧,且宣言不達目的不止云云。中國乃至有多數學生以不求學為召,其中尤激烈者為國師與女師。而國師係閻先生所辦,經費最多,年約二十餘萬,聞其校長所以能在該校維持者,以其常給學生錢用。又日前往外縣旅行,悉多數中學生除費用外,每人有能餘一二十餘元不等。一女師則任各校之聯絡,打軍隊時亦以女子較勇,最奇是各學生且揚言欲焚燒熱鬧街市與財政廳等,不知其究何為也。晚飯為趙、賈、朱、孔(繁蔚)公宴,余往略坐即歸,以胃仍不好。紹戡持子範、臚初電速余早往南京,以晤蔣、汪。

    二十三日 午間與肖韓商議禹行碑文,又余擬請吳雷川(燕京大學教授)先生有什麼機會教教元德。

    二十四日 早間楚晴波(溪春)與(楊)祥徵來,為將往南京考陸大特別班,恐有不合處來尋問。因觸余多年理想,擬能擺脫開不做事時仍願去求學,相與談久之。

    昨日與肖韓閒談,因談談紹戡曾祖所寫對聯(晴雪梅花宰相詩)之工整潤適,覺其後人必有昌者,蓋以其積德深也。吾人求取功名,何如求取學問。求取功名可以積官,求學問是積德;欲絕後則積官,欲昌後則積德。在今日之社會與環境,有官有錢,決不會再進取學問。換句話說,有官有錢,決不會再有德行。

    午飯請趙友琴與楊虎城代表馮某,飲酒甚歡。余胃病未飲,食亦少。友琴言胃病必多運動,最好是多走路。

    今日食了三次雞胗乾麵。

    二十五日 早間塔德工程師來談渠此次工作,並云於十月間桑乾、滹沱兩河亦測竣,又清源地方某河現正挖河修壩。據渠意見,若不修石壩,終不保險,且修石壩該河附近六七里之山內即有很好石料。又該處附近產煤,若利用開煤機器鑽,其工程費可省一半云。談至盈大夫之遇害云,若不是有四個小孩子,老人未必遇害,蓋一匪用槍看住盈夫婦,餘匪入子孩室,小孩大哭,在美國教育,於此等情狀下(無論婦女小孩之危難),若不能挺身出任保護為最可恥,以後將不為人齒。返視我國教育之學外國,在學些什麼?

    午前槐青來自大同,談樊子華(童年時代大同房東之子)病故情形,相與痛惜久之。

    晚飯在萃崖家,適楊毅如、李舒民等正協議明日編遣會議之各人主張,余頗是楊、李說,渠等因要余明日先生主張之。

    二十六日 早祥徵來言,渠明日走南京。

    開會後到鐵路銀行少坐即歸。三時在中和齋開編遣會議,星如爭論最烈,余則依昨日預定發表意見。因胃痛不懌甚(一、閻先生主張節裁二十萬餉額。二、預料不久中央必發起裁兵,為不使各師長作兩次難,此次只裁兵額,不大動單位。三、為達上兩項目的,即步五十四團、騎九團、砲十團,共七十三個團,分擔裁二十萬餉是也)。

    中央經委會派其水利處技術專員王仰曾、吳又新等來晉,勘查汾河水利工程,今晚讌請之,陸廳長(近禮,時任建設廳長)代東,余略坐即歸。

    今日胃病最甚。

    二十七日 今日食息皆大注意,胃病減輕十之六七。

    傍晚紹戡來略談,悉今日開始會考,頗平靜。千餘受考者中百餘未到。

    禹行碑文大概規定。晚飯朱、賈請,余往略坐即歸(晤尹仲雅)。

    午後曾請楊鎮西來診胃病處方,謂須服一種鎂劑。

    二十九日 昨晚飯榮甲三(名鴻臚)、杜仙洲(名春沂)、楊光甫、李潤發(字穎生,憲兵司令)等在美利公請,余往稍坐即歸。

    尊光已歸,謂北路雨大,數日來已下好幾場(此間未下)。今年收成不至壞,並與規定處置送回籍之學生等事。

    吟(璧)病雖見輕,仍怕音響,微如昔年病。因即請趙意空先生(趙意空,上海人,舉人,清末任韓城知縣,現任山西省秘書,年已六十餘,精中醫、工詩歌,徐公此期應酬文字多出其手。)來,渠年老心細,或能速愈之,並為余診視。

    今日孔庸之來晉。趙友琴為其母在東關某寺開弔,余同星如、芸生(孔繁蔚)往祭。

    晚飯時孔庸之談美國經濟恐慌情形,如紐約最高樓房有一百零二層者,昔狀以帝國大樓,今狀以空樓。各大銀行情形則存現金於保險箱者多,存款於行內生息者少,蓋不信銀行不倒也。某鞋店開市白送人鞋一百雙,有青年類學子者,頻過其門而內視,店夥疑而詢之,則欲得鞋而恥於白受人物,卒至泣而受之。德國亦然,有出不起房稅而自拆其樓房者。至人民教育智識問題,渠在法時,曾僱一汽車,偶與司機談,渠固一社會黨員,頗明瞭國內外大勢情形,而對其國家有所主張者。意大利三十年前亦極腐敗,街上到處西瓜皮,污亂不堪,火車上香蕉皮滿地,無人過問,近十年間經莫索里尼之專意治理,已一切變觀,成一極有條理之國家(莫索里年前為一窮極無聊之記者,曾於公園中長椅上過夜,防冷露則覆以報紙)。而各國中國情形,則無不鄙視之,皆謂中國無政府,為一各自紛亂之集團,直不成一個國家云云。

    三十日 早間王猷丞歸自河東,謂考試只約一半學生,有兩校不考。余囑其與中央所派之孔祥榕、王仰曾等四委員接洽水利問題。

    靳祥垣來,謂將往天津。談至余胃病,渠謂服鎂即好,並又開一種服鎂後應服之胃藥。

    午間在綏署大樓公宴孔庸之,兩時纔畢。又在北廳略談,孔甚反對閻先生之公賣鹽與公管當舖。而趙(次隴)、賈(煜如)等多飾言其是。(閻先生每舉一事,不論是否,而各重要人物總是一味贊成,決不深研其究竟。同時若有人非之,則亦飾辯不遺餘力,這總算相當的忠。)

    與星如決定後日南下。余服鎂兩日,肚胃頗舒適,惟水瀉。

    七月一日 早均一來談財政情形,尊光、紹戡相繼來。傍晚在星如家與萃崖談久之。

    閻先生函云:據法人息,日將以大同作新蒙古國之首都,囑晤蔣時研究之。

    二日 早均一送致閻先生信稿來看(昨日為測桑乾、滹沱兩河,悉閻先生對水利事業頗不滿君圖、猷丞,余為解釋之)。或謂閻先生對余亟亟於水利頗致其疑,余則作一日和尚撞一日鐘,除非去職乃已。

    約禹祥、肖韓、槐青來囑以代辦之件。

    孔祥榕來拜略談。

    十二時上車,朱、賈、孫、陸及猷丞、瀹川、漢三、虛心、毅如、光甫、慕顏均來站送。八時到石莊,駐此間之王奇峰師長來接,崧生亦到。夜接子範電,蔣七、八日到廬山。

    三日 九時上平漢車。昨日以來天頗涼爽,以昨日有雨也。

    有楊虎城代表適在車上,與星如熟識。因憶去秋在孫殿英軍西行醞釀時,楊虎城曾有聯合孫部之企圖。星如亦為個中人,張至心則似操縱一切,並派劉紹庭入長安晤楊,楊且阻鄧寶珊之助馬,但虎城同時又有代表晤余,以為不消滅孫部西北無寧歲。

    四日 早六時醒,悉車停於孟廟村。因郾城南北大水,沿途村民為使水向東流,不能不將鐵路土基掘開以洩水,所以車不敢行。且聞漯河水已漫過鐵橋,九、十時方開過臨穎,臨穎一帶鐵路兩傍一望皆水。到郾城時天熱甚,先謂六、七時可開,至晚謂夜十二時可開。

    昨晚過鄭州時,隴海路錢墨林局長及平漢陳局長均來站,因余已睡,從者謝未見。

    五日 昨夜車仍未能開。今早飯後入市內洗澡。昨日站長來車傍閑談,謂此間匪仍多常劫到車站附近,言時屢顧左右,頗呈惶恐狀。

    陳修己來自漢口,為彈壓村民保護修路者(村民拒修路)。

    十二時開車,到郭店又待約一小時,在郾城開車時有劉鳳歧旅長上車(渠曾在鄭大章騎兵軍充師長),到西平下車。西平以北鐵道兩傍幾如澤國,如行湖中。

    不服用國貨要亡國!

    愛國須從服用國貨起,救亡要從微處著手;

    服用國貨要出發自愛國心,不需要出發自仇外心著

    不改革教育必滅種!

    在反共國家之多數刊物,仍共產革命破壞時之言論(且非共產建設時言論);

    以學生為民眾之領導者大錯誤(各學生之家中皆不許其管事,以其不更事也,而教育許其干涉國事)。

    學外國的教育(一切學外國,本國一切皆非,最後政府命令也不如外國的好)。

    造官教育(只要高小畢業即不種地,中學畢業即要做官)。

    管人而不受人管的教育(小學生有人管,亦能管,中學生則相反)。

    職業教育之錯謬處,為他不是教職業者,乃教教習。

    學外國文之濫。

    社會三害:

    打麻將;鴉片;不正當之電影。

    農村何以破產?

    教育破產,人心破產(民俗偷惰)。

    苛捐雜稅其末也。

    中國社會需要干涉。

    服飾需要干涉、娛樂需要干涉、物作需要干涉(李協和近日尚倡言須自由)。

    管不住官吏貪臟、不辦事、必亡國。

    管不住學生鬧學潮、不讀書,必滅種。

    教科書不用中國紙,謂中國紙不夠用。

    報紙不用中國紙,謂中國紙不夠長。

    廢中國固有度量衡,而採法國式度量衡,廢的太無道理(新者加之學校教育則可)。

    全國興辦保衛團,辦此而不能裁兵,是又添地方擔負。

    軍校應遷之洛陽。

    生活、地勢、氣候、時局(對外的)人事需要。移罪民於邊地開墾錯甚!邊地需要有教養之良民,絕不要游民。

    開發西北不到時候(為自己出風頭佔個名目而已),即使謀發展,應深刻的謀所以發展之道,不要先其所不急。

    往年學生氣象秀雅,兵士氣象凶惡,今則反是(十五、六年以後)。

    韓棟才意見書 『立言』與『態度』

    汾河水利:

    一、太原至靈石河槽之固定(明末以來已八次滾徒),需款八百萬。
    二、修兩個蓄水池(清水)於靜樂(可灌溉兩萬頃),需款二、三百萬。
    三、零星等。

    以上共需一千二百餘萬,又截至本年(二十三年)十月,桑乾、滹沱各亦測出,即全省水利概括仍作一結束(龍門瀑布亦在內)。山西省國家與地方收支:

    一、全年國家收入七百四十三萬(財政整理處經收五百二十八萬,財廳經收二百一十五萬);

    全年地方收入一千二百四十三萬餘;

    以上共收入一千九百八十六萬餘。

    二、全年本省應擔軍費一千六百四十七萬(綏遠擔任三百一十二萬。共支軍費一千九百五十九萬);

    全年政費六百三十九萬。

    以上共支二千二百八十六萬。

    三、收支相抵不敷三百萬。

    四、應廢除之苛捐雜稅,屬省者五十萬(菸酒二成附加及各項產稅如皮毛、棉花、木料等);

    屬縣者二百九十六萬餘;

    屬村者九百萬(實不止此數);

    以上共應廢除一千二百四十六萬餘。

    五、如將苛雜取消,應虧一千五百四十五萬餘(即四、五兩項數)。

    六、財廳年支出軍費一千零八十一萬餘,除由國家款內撥支二百十五萬(由省實支八百六十六萬餘)。

    本省教育經費(高小以上)約為三百零四、五萬(省款一百六十一萬,縣款一百四十四萬)。

    山西各縣二十一年度實支九百七十餘萬(內尚有洪洞、渾源、方山三縣未核定),二十三年度核算為三百八十餘萬(並嚴令不經呈准不許多支,違者以瀆職罪從重處分)。是今年以後全省每年可節省人民擔負六百萬元,前者整頓小學,全省已節省百萬。

    各縣年、季、月各報造表不下四百餘種,真是「政繁賦重」,思如何整理之。

    六日 早四時達漢口,關翔雲等多人來接,寓揚子江飯店。八時過江詣剿匪總司令部,晤徐克成、何雪竹、錢大鈞、葉蓬等,劉翼飛等適來。張漢卿健肥於昔,判若兩人,談話間頗兼興奮,對所經各國,以英國人民情形最好,法人民思想舉動至浮靡,德人過驕激,有如日人,日人覺得日本是東亞主人,德人則覺得日耳曼人高於一切。

    張岳軍病足,方耀庭(本仁)去廬山,均未見著。午飯在冠生園,翔雲請,飯後到陶聘三家息涼。晚飯在銀行公會,張漢卿請,坐中除雪竹等外尚有蕭之楚。飯時適大風,涼爽甚,午前後真是赤日炎炎。九時上船,漢卿、雪竹、克成等皆來送。

    中央銀行漢口分行長徐君(徐青甫之子),頗年輕即膺此任,聞三年前已任濟南行長,看去頗忠誠,悉究如何?

    所乘船為怡和公司之江和船,英商也,張漢卿代備,船位本已滿,乃乘職員房間,船上擁擠甚。

    七日 早十時達九江,即同下船。午飯於前年曾飯食過之某飯館,惆悵往事,覺前年北返過此,適在入夜之候,與紹戡、臚初同飲於此。因憶與張漢卿前年冬亦晤於漢口,並曾同往參觀漢陽兵工廠。別後日本之進犯熱河也,張之出國也,蔣先生之北上部署也(即令張出國之舉),各軍與日戰於津東也,塘沽協定也;又如徐向前之入川犯陝也,楊虎城、何雪竹之擊匪也,四川兩劉之火併也,十九路軍與孫殿英軍之變也、平也。其間各難其自己之難,視他人之難則易也,一一溯余腦海,覺此一年半中人事固如此,而國事則越不堪。更念各人於做事期間,能經多少個一年半?悲夫!吾國吾人。余記此時,適崧生又述其經過事,一句緊似一句。星如今年南中雨少、北方雨多,余答以就是這一盆水,安得令需用處多,亦猶吾人之力,當用於有用之處。久之,紹戡曰:有人被警察拘去,彼抱屈的訴白曰,我祇拿了人家一節草繩,繼又曰,後頭還拴這一頭小牛。

    八日 舊者老者誤於腐污老大,新者少者誤於頑惡解放,要皆言行無一是處。以視外人,愧怍無以自容!國人每謂需自由,余謂需管教。上船以來,星如時時苦熱,余則百感交集,反覺心煩處不在熱也。崧生張口即述其經歷,紹戡謂其橫通,有失忠厚。將過燕子磯時記。午到南京,熊哲民、王太蕤(名用賓)、李子範諸友來接,寓中央飯店。飯後出看諸同學同鄉。晚飯子範約在秦淮河畔之某某樓,飯後乘小船遊至某某橋,聞此等遊船有八百餘艘,且不許歌妓過船,攜眷者不禁。沿河樓房十九殘舊,然供吾人想像六朝景物則有餘。

    九日 早出城謁陵,並看朱益之(孫陵佔地高廣,聞建築費亦巨。惜雄偉、莊嚴、幽雅皆談不到,而其設計經始者,至謂為此勞累以死)。

    午前歷往軍事各機關。午後晤汪,曾談至服用國貨及改革教育問題,汪對棉麥借款亦大不謂然。

    午飯程起陸請,晚飯為山西陸大學生、于右任、熊哲民、唐孟瀟等請。最後張曉山約在六和春,更遊秦淮,意在取涼,而事實如在熱浴塘中。

    十日 早往各部、院,在中央黨部晤陳立夫、葉楚傖談最久,渠等亦覺事事務新之非(並非守舊要求適要)。

    午飯田飛雄、王太蕤及朱益之、賀貴嚴等十九人請。晚飯王澤民等及汪精衛、戴季陶、呂漢群請。飯後到露天花園,劉君實約也,後經傅沐波家歸。

    南京與漢口天熱相彷彿,聞已兩月未雨,天亢旱,室中不論日夜總開著風扇,溫度永在九十四、五度。朱益之云:天雖熱,然較往年黃梅時節之濕悶為佳。汪精衛云:古詩亦有黃梅時節日日晴,或調和派之黃梅時節半陰晴云。

    此間涼水管每每是熱水。

    十一日 早八時到碼頭,因電話誤傳,船尚未到,乃至花園飯店暫候。賀貴嚴、姚味辛、熊哲民、傅沐波、王太蕤諸友均來送,多年未晤之馬崇六亦來(渠充獨立工兵團團長)。九時開船(招商局之江順),齊如山姪女八景亦適往九江。

    日前因報載豫、皖、鄂、贛四省省經費事,曾電詢尊光我省情形,昨得電悉:

    一、省府及各廳處全年經費六十四萬有奇。

    二、各縣政費全年支用省款九十四萬,又支縣款六十萬有奇,兩共一百五十四萬有奇;又平均每縣為一萬四千七百餘元。

    三、全省司法費全年四十九萬餘。

    十二日 早過安慶,見河南郭芳五上船來,已十年不見矣。渠向余索山西省政十年計劃,並談開發西北諸問題。(余頗怪今所謂名流貴人何以日言開發西北,西北究竟如何開發,修汽車路、修飛機站、開個西北邊業銀行,即算開發耶?待西北大鐵路修成方開始開發耶?余不甚了了。)

    四時半達九江,寓花園飯店。天熱過於南京、漢口,尤其特濕。晚飯仍在前兩次過此所食之振興大菜館。

    十三日 蔣先生行營所派來之林副官已為備妥汽車,七時起身,至蓮花洞換轎。上好漢坡時子範戲謂轎夫曰:上去便是好漢,轎夫答謂:老爺們上得去是好漢,抬轎的視作要命嶺。聞之使人不安者久久。

    上好漢坡後,行營交際科王科長來接,謂昨早蔣委員長尚電南京約徐主席來廬云云。

    人類是否永遠不能平等?誠一待研究問題。我國仕女年來競趨浮華,而闊官貴人從而助長之,越表顯社會苦甜懸殊。縱使宇宙公理不許人類平等,亦不應懸殊過甚。余恐苦甜最懸殊的國家莫若中國,可慮特甚,是提倡儉樸亦為今日中國之要務矣!

    十一時到牯嶺,寓特區一百十二號。上好漢坡時氣候已漸涼爽,飯後出遊,遇孫仿魯(連仲),即就路傍石凳坐談三、四年來經過,適見一行乘轎男女走過,仿魯指謂:此熊主席與其新夫人也。晚九時即息。

    十四日 五時起,昨夜睡極佳,為離太原後所未經。此間氣候夜間八十度,午間在室中有陽光處八十四、五度(覺此間與太原比,同在陽光下而度數又相彷係太原熱,又在無法陽光時一樣度數則此間熱)。

    午後四時謁蔣,稍談即歸,適雪竹、克成、之楚、雪亞等先後來。

    雪亞談安徽省由民十六年至二十二年曾組過十六次省政府,全省六十餘縣,截至現在,此六、七年中有七百餘任縣長交代未清,人民疾苦可以想見。雪亞著軍服,云乘飛機來自六安防次,曾經安慶至此,未帶便服(在北方或有言雪亞將不久於位者,余觀其言行則以為反是)。

    十五日 早出至仙巖客寓看雪竹諸人,適遇上官雲相及晏道剛,上官字季卿,晏字甸樵。又往看熊天翼、楊暢卿(永泰)及雪亞、仿魯等。

    晚飯蔣請,並晤張漢卿。渠談漢口室中熱至百零七、八度,陽光下百二十度(日前梁秘書談南京十二日電報熱亦如此,梁即江順船上來者)。飯時與蔣歷談教育必須改革問題,並及戲劇應修正(曾及雲南戲曲情形)與電影應限制等等。因舉辦教育為做官,已屬不當,若為發財或培養打手造成勢力,則國家受害更不堪設想!凡此皆為當局重責大任,不可一日忽視者。古人云:教不善則政不治,於此愈見教育實為百政之先。

    十六日 早間張漢卿同何雲樵(鍵)來。張約往鐵船峰,因先往拜林主席,林住黃龍寺傍之新居,後經黃龍寺、黃龍潭至鐵船峰。熊天翼先在,稍瀏覽即用點,適楊暢卿攜其子女來。

    何似深沉而又淺陋,如因照像事致使子範等三人不歡而去。又何頗迷信,如言宇宙間主持人世的神境界,亦如人世機關之組織等等。熊天翼能運用其腹呼聲如小機器放氣,其聲甚響,如出自腦後,或如出自他處者。何固特別,而熊亦不尋常。

    晚飯在楊暢卿家,張、何均在,後雪竹亦來。歸時漢口大陸銀行俞經理先在。

    傍晚時略雨,大覺風涼。

    十七日 早與吟(璧)寫信,詣其病減否?午前往楊暢卿處,仍談到教育問題。暢卿云蔣先生亦認為現教育係造就游民,頗主由保衛團訓練起,使能退為良民,進為良兵。余謂此非整個教育,渠云蔣先生對學校教育則主張職業教育與半耕半讀云云。

    午後孫隆吉與蕭仙閣來,談其南京上海事。

    廬山蝴蝶大而多黑色者,且兩後翼又各有一尾翼,頗入畫。

    在牯嶺街南口迤南有樹六幹叢生,頗偉茂,據章君述,植物學者云此名鴨掌楸,除中國此株以外,南非洲尚有一株。

    又廬山名產一為雲露茶,一為石耳。章君係商務印書館總經理。

    十八日 早遊御碑亭仙人洞大天池,歸往俞仲涵處午飯,東道為卓筱梅,雪竹、克成先在。

    晚飯在熊天翼家,張漢卿已由海會寺歸來,渠與天翼、雪亞頗鬧酒。傍晚風極大,涼甚,多御裌衣。歸視寒暑表已降至七十六度。

    十九日 午前大霧,三五丈外即不辨人物。曾到張漢卿處略坐,適蕭仙閣亦來。

    所謂鴨掌楸者,以其葉如鴨掌也。午後三、四時天略開,同崧生、星如、子範在醫生窪一帶散步。接魏伯聰電謂二十一日來廬。

    晚飯在楊暢卿家,渠與雪亞公請。

    二十日 昨晚於暢卿家歸時天驟霧,且有極細之雨。今早仍霧,傍午霧略開,仍未晴。午飯時翔雲、霖泉來,同食極歡,恍如十九年戰時光景。飯時方耀庭、劉雪亞、何雪竹、徐克成相繼來談久之。

    三時許子範、紹戡如九江,余略睡,醒後與西(銘)寫信。

    昨午飯後同星如、崧生、臚初回看蕭仙閣,過蘆林游泳池時,忽憶日前臚初、紹戡游泳趣劇,蓋兩人皆喝了水。

    二十一日 昨夜風雨頗久。今早降至七十二度(由前日起在室中須著絨裌袍),霧仍大,午後尤甚,而雨亦時小時大,傍晚雨略小。乃同星如、崧生、臚初在牯嶺街嶺南酒樓晚飯。

    午間熊天翼來談頗久。

    二十二日 昨夜已晴。早間陽光雖出,寒暑表仍七十度。七時同星如諸人往看方耀庭,渠住醫生窪西南端。

    十一時往見蔣先生,所談皆教育問題,尤其對於余之職業教育主張,以為非如斯不可,末謂可否函王部長商量商量。蔣先生並述其幼時生活及其母教等等(蔣先生幼喪父,而母約束極有規矩,如每早必疊被褥後方出就學等)。

    十二時半蔣請段執政(祺瑞),坐有許靜仁、梁鴻志、吳自堂、曾雲沛、段宏綱等,余與雪竹等作陪,飯時頗談棋手吳清源。

    一時餘赴方耀庭之約,在百十二號。魏伯聰來自滬,紹戡、子範均歸。

    傍晚出看劉雪亞,渠適病,稍談即往吳霖泉家晚飯,有前鞏縣兵工廠廠長劉文明適來,霖泉歡喜甚,飲酒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