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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永昌將軍「求己齋日記」(五) | 作者:徐永昌 | |
民國廿三年五月一日至廿三年六月十二日 五月一日早開會後談到教育之亟宜從速改革,余頗憤怒,擬辭職。 高福齋(名時臻,襄陵人,留英,民初任山西大學校長,民六任國會議員)謂大學校年年舉行該校成立紀念日,近日舉行三十二週年紀念,為預備運動會已停課三四星期矣。所有各省各地皆係看見學生儒雅、大兵野蠻,獨有山西反是,從而可想山西教育。 婦女在僻靜街道要撞見幾個學生,其不遭戲辱者,那總算她走運。 均一(王平)從家鄉歸來才數日,謂沿途有幾處學校尚未開學(年假未歸);有幾處雖開學而學生來者寥若晨星。并市有幾條有女學校的街,每到下課時候總站了不少的男生在起鬨。 均一對縣財政極力整頓〔財政廳本身及省財政則恭齋(陸近禮,平定人)已整頓無遺〕,地方去了不少紛擾,省了不少錢財,功德無量。日前查得一舞弊案,本可置諸重刑,閻先生不欲。均一謂其他尚有幾案也不好再辦。 余以為整理縣政,只須設幾個整理縣,用幾個做過縣長而富愛國心的有為之士去為之榜樣,先盡量剔弊,然後按情形興利,其餘自會風從。整理縣的辦法,余已籌思兩年矣,不敢舉辦。蓋閻先生求治求利皆急,又喜多條並舉,適成以繁御簡之勢,不鬧到無所適從不止,恐行之無益,反害整理之名。 數日來余又犯燥急病,思不在其位倒是一了百了。晚飯在萃崖(孫楚)家,狄觀滄(字樓海)老先生很客氣的周旋。 二日午前壯侯(方克猷,安徽人)來談極久,病余會客太少,得罪人頗多。 飯後藥癡(孫奐崙,時任民政廳長)來談崞代交界處搶案事,又楊光甫副官率弁三人在太谷某村劫當舖已擒獲,言正法宜速,甚是。 三日早梁靜齋(名鑑堂,河北蠡縣人)來談張漢三在臨汾開會演說,推行信用合作券利益。因憶及日前開例會時與均一研究營業公社,余謂社會間頗言該社係與民爭利,尤其係公營當舖。均一云此事曾與閻先生多討論過,其理由係公營各業所用人員亦皆人民,並非天上掉下來的,不過與少數資本家有損而已。資本家賺了錢不過自肥,公營得利則可為社會辦事。至於當舖,係應社會需要,且有來請求開者。余謂少數資本家也是人民,他們賺了錢也可替鄉鎮出攤派,鄉鎮依舊沾光,營業公社得利何時才能澤及社會(營業公社也有若干資本家之股)?且此等資本家並非多大,充其量不過三二十萬者。公營何不製報紙、採煤油,擇晉中資本家不能舉辦者而辦之;何必定要開當舖、五金行、以及零星之消費合作等商,是仍與民爭利,且資本家雖不需要養成,而國家也須有一定限制、一定法規,不能在人民能營者公營奪之;人民無力營者,公營亦不之顧。如報紙一事,係官家不注意,人民爭得外國人一部權利,公營轉奪之,無乃太對不住人民。若當舖係因攤派與鬧票子兩問題,已開者倒了,以後也不敢開。公營則有勢不怕攤派,且亦不怕票子,若在人民說他們不能開,也是官家不能保護他開。尤其地方攤派,公營者必能減少,是地方錢公營賺了,地方化消公營不出,人民安得不怨公營?安得不怨閻先生?均一無以應。意者均一仍有說,不好駁余耶? 午飯同吟(璧)往晉祠,子梁(周玳)約,人極夥。帖子上寫明賞桃花,在今日社會情形乃行此,無乃太不顧社會苦狀。自己樂、自己吃好的,固無甚罪,形容窮人之無食、無樂之苦,誠有罪焉!余初不顧往,曾與紹戡商之再。嗣以種種關係,卒偕去,適晉祠廟會,心尤不安。飯後,渠等男女各湊一棹打牌,余與吟(璧)先歸。 午飯後閒話,余又嘵嘵教育,聽者或已作惡,悔甚悔甚!今日不快甚。 四日午前劉鴻慶君來自繁峙,將蒞永濟任所,話極有修理,談久之。 飯後澆花頗累。 昨日陶振華旅長言,因修同蒲路人民攤派太大,每畝地出至一元。余謂或係一兩租出一元之誤,陶謂確係每畝出一元。余終不信,然其攤派之大總可想見。 五日午前田、劉兩旅長來,尊光(王謙)、均一來坐頗久。吳榮飛由平植樹歸,于右任、夏壽田字亦裱好,高子英同於昨晚到。 晚飯在正大飯店餞周(士廉)、王(靖國)、李(服膺)等二十餘人,以其將往江西受訓也。 并市於二、三、四三日連出三件凶殺案,前兩起明為姦情,四日案據舒民云亦含姦情作用。 六日午前微陰,整理南屋函件,二時即雨。 年來學風最壞,山西尤甚!上課日極希,日謀運動風潮;考試時教授須預告以題,甚者且須代做好答案。去歲中學實行會考,三月前教廳招集各中校長會議,告以中央及省府決心,乃免強竟事。入秋以後學生漸知上課之需要,今春部令修改會考章法,即學校分數占十分之四,而會考力量所剩不過五分之三。前日例會擬請教廳條陳教部,冀廳長謂部之改章係因有若干省做不通。我省如認為不必改,部必曰你山西可以不改,學生豈不因此又鬧風潮?因告以余可以去就爭,卒不得要領。歸囑紹戡作函先致顧督學,請其商之部長,理由以惟因學校既失作用,不信賴之而會考,今仍留其可以左右會考之力量於學校,何如一了不會考,尚可一年省人民二萬元(會考費);且會考制原係補偏救敝,並非永久不變,學風一經惇正,即可停止,何必行此名存而實廢之新會考制也! 七日昨雨微細的下至午夜方止,今日仍未放晴。 早間壯侯來談久之,戒以服從主官,絕不要用薪餉以外一文錢,並囑其對季良(呂汝驥)、仲仁(馬延守)交勉之(楷按:三人皆徐公舊部)。 晚十時西(銘)突病,腿疼而冷戰不已,閱兩小時才好,請楊鎮西來診視,旋即愈。 八日今日頗清涼,早看西(銘)後往開會。午飯在美利食堂,邱、張、潘、靳公約,印甫(趙承綬)、治安亦來,謂明日走江西。 晚飯前與高子英研究安設吸水機等事。 上兩次開會曾囑陸廳長將并市馬路之明溝於修路時漸次覆蓋之,並令尊光速將新南門街道寬度規定宣佈。 晉省向來禁銀元出境,此真近視眼政策。(某地曾反對外國電影攝我們婦女之小腳,以為可恥。試問你要沒有小腳,他如何攝?) 九日早往南關花廠購草花若干種。 津報載英庚款董事會委員休斯氏云:中國知識階級中,目前對國學之用途發生懷疑觀念,乃一最大錯誤。蓋中國之古代文學、哲學,皆為中國文明之基礎,在此基礎之上方可加上技術知識,以從事物質建設;若毀棄根基,專務抄襲,則行見中國民族將邁入更大之危機。所以吾人固不能開倒車,然而萬萬不可忘卻根本也。 年來歐美學者對於中國國學頗多贊美,然皆不似休斯氏之將國人與國學聯屬立論之懇摯明快。余以為國人忘本務外的心理,從茲或能漸漸回頭;因為聽明白話的人回頭,則毀棄根本以便抄襲者也回頭,休斯氏於挽回中國已死人心功用大矣!余不能不以萬分誠懇默謝之也。 十日早趙巽卿來自北平,稍談,臚初亦來。 午飯時,吟(璧)因飯晚,恐學生誤課,大鬧氣,似有病狀。 槐青昨晚歸,談大同崞縣坆地諸事。 十二日昨午飯在美利食堂,邵竹琴(修文,高等法院院長)約。晚請外部特派員靳志及凌液池。靳河南人,長於書法(以自寫裱就之琴條送余);凌善畫(似不甚古雅,見其送余扇面)。兩君能詩,酒量亦好,十時方散。 今早劉竹坡(汝賢)來,言其在平家人有病,假二百元做醫藥費。靳祥垣來談川本擬久駐此間,願租一民房,余以渠住飯店好關照,請婉勸其仍住飯店為愈。 晚約巽卿、臚初、魂青、祥徵、紹戡在晉谷香小飲。 日來中學生及師範生已在紛紛反對會考,且有去威嚇教廳長者;此皆教部對整頓上學表示退縮有以致之。嬌養出逆子,豈不然歟! 十三日早間均一來,謂明早將如南京開會。談至人民疾苦,同深浩嘆。曾謂渠縣之第九中學學生因三月某日為某村廟會,要求停課逛會;校長無法,只好率往。至會時若干學生竟擠入會場胡摸索婦女,人眾大嘩,不得已勸歸;乃於山途中每逢婦女步行或騎驢者,則撞之、調之、或從而擁抱之,直如一夥淫盜!校長據地大哭,回城即上辭呈。教員等恐當局重懲學校,由郵局將辭文追還。聞教廳已有所聞,擬先停辦一年。山西之教育演至如此地步,其國得不亡耶!誰之咎歟? 即以信用合作券打井如何。 毅軍記禹行碑文。 家眷滿城動工催字。 軍部閑員互調之。 十四日早約祥徵、臚初來商往五台事,決定馬匹先到忻州等候,予等十八早乘汽車到忻換馬。 李絅卿(名尚仁,省府委員、工專校長)由南京歸,來談久之。 我國舊日權度,係十寸為一尺(十黍為寸、直纍九十黍黃鐘長),十合為一升(十龠為合),十六兩為一斤(黃鐘之龠一千二百黍,其重為十二銖,二十四銖為兩)。最近部定新權度係一米達為三尺(較舊尺略大),一立特為一升(似一千生的立方),一啟羅格蘭姆為二斤(約十三兩六錢)。 凡有悠久歷史國家,度量衡三者皆各隨其舊俗規定以為準,只求其本國一致,不必強與他國同也。法係以地球一週分若干分之一為一米達,英國係以若干人足長相加後用同人數除之為一尺(或謂係最初定尺時以英皇腳長為一尺),此種規定均無大意義,然而沿用已久,其記載上必成立重大歷史問題或法制問題。今必欲改定與他國有聯屬性或謂係建築上有關係,或謂係購料上有關係,然則所謂都市建設、或商埠建築、或闊人們建築,要西洋化,而所有人民跟上改換權度,尤其是從此以後凡舊日有關權度之記載,人民將均不能利用之。或謂各國關於製藥等以及其他一部分事物均採用法量法衡,然而未聞各國廢其自國權度也;且各國外交方面喜用法文,亦未聞各國皆改用法文。意者中國將改用法文,以為各國之先耶? 十六日日來消化不良,不敢多食,大見消瘦,睡眠亦較少。往年春日睡覺獨多,今年春初已喜睡矣。因孫某(按指孫殿英)事之刺激,即連續的不能安睡。 午後往軍部與祥徵等略商旅行瑣事。 十七日早李曉峰來談(續)西峰之二少君病重事。午後與(楊)星如談上尉以下不可令帶家眷之理由如下: 一、無家室之累,一心皆在軍隊。 二、無住於連排長家中之兵(即不因此減兵額也,因為各家皆用兵抱小孩)。 三、軍隊出動(最要係出戰),不因之減士氣、多後顧。 四、不至壞人家小(在鄉間不過一村婆耳,一出來即變成太太,長衣時髦、不種地、不做活,將來回鄉也不能像從前的吃苦耐勞,小兒女尤然)。 五、可以積蓄(每月最省也得三、二十元,此數若在家鄉,可以作三個月之用)。 六、在此無戰事時間,每人一年可以輪流回家兩三次,因為交通便利,並不感困難;且每經假滿歸來,必有一番新氣概。 十八日早間程公安局長(名樹榮,字正光)來述瑣事多件,尊光來亦略談公事(余又鬧肝氣,不適甚)。八時半動身,十一時到忻州,稍息即換馬上路。三、四年不作遠距離乘馬,出發後覺天地皆大,行十八里在北湖午飯。飯後祥徵等午睡,余與舖長等閒談信用合作券,完糧納稅不要,所以仍不兌現(政府出的政府不要,此閻先生之特有辦法)。北湖約八百餘戶,地有八、九十頃,年來歉收,人民皆在叫苦。詢得一家十幾口人,有地四十餘畝,謂好年月夠吃,近數年不夠;甚幸有一輛車可以拉貨輔助過日子,每年在城裏納租稅十一元餘,在村裏交攤派十元餘(此十元餘大部係學校及差車)。初小學校男女各一所,學生約二百餘名,男校教職員四,女校女教員一,年用九百餘元。又有私塾二、三,年共需二百餘元,數字大概如此,不十分確也。 晚宿定襄,曾到城裏略游(縣城距北湖二十二里),城關廁所到處皆是,默測十之二、三為方便,十之七、八為各人蓄肥料,所以如此之多。然僅就此一事看,國民亦須教訓與管理也。北湖某老云:十年前其租糧攤派比現在約少一半(租稅係每一兩二錢四分,五元五多;攤派係每一兩二錢四分,五元多)。 十九日昨晚九時睡,今早四時起,夜間醒十數次。早出關外曠地運動,到處皆經上肥料,臭甚。八時出發,十一時到芳蘭鎮,行只三十里,出定襄時沿汽車路走約十五里。路之兩沿樹木尚未出葉,似多枯,何也? 芳蘭人口八百餘戶,地僅知納五百八十兩稅租,好地十五至二十畝納一兩;中地三十餘畝納八錢(一王姓者薄永濟表兄弟,有三十餘畝納八錢,家有七口人,日子甚緊);下地一頃左右納一兩;此鎮地有三分之一好地,三分之二壞地,村人多言學校化錢太多。小學校男女各一所,教職員情形同北湖,學生數在三四百。村長係選舉,因為負責甚大,多不願做,不似均一諸人所言之運動當選村長也(此地距閻先生村僅十里,或者是推行的好)。 信用合作券可以能換出省鈔,不似北湖之沒人願用。 抽私鴉片者仍要懲辦,但賣官煙餅者隨處都有。 過午天似要雨,即出發。二時到河邊,閻先生病已稍愈,在此坐約兩小時,微雨約一刻。過建安後似入江南世界,空氣清新,方進東冶鎮,遇李文甫,談久之。在街東聳天墩略瀏覽,直望到建安西會。此鎮約一千二百餘戶,地方較他處富庶多矣,水田需二三百元一畝。 臨睡時閻先生遣送甜水兩馱,謂臺山水寒,有胃病者不宜多飲。 二十日昨仍九時睡,一覺醒來,天已四時,爽甚!為月餘來最安之睡眠,胃病大愈。七時出發,行四十五里,在南大賢打尖。又二十里宿尊勝寺,尊勝兩字,耐人尋味。 尊勝寺重修方竣工,前住持普濟募化最多,民六圓寂。今住持合嚴,東省人,時時陪侍,不便甚。又今日為釋迦牟尼生日,眾僧均特加功課,晚八時已又念經,聞十二時方下壇,三點又上壇,當須念至天明。 五臺縣城在出東冶三十里處,東門外有小河,城附近風景尚好(距城約四五里,迎面來一騎,詢主席來否?余在前,告以並未。渠仍西馳,余亦速行。傍近城,見高處城門正有一簇官人出來,余等越小河東去。余此行極密,過河邊、東冶兩處,才有人知,沿途人咸以一隊騎兵視之)。 二十一日昨晚因僧念經未睡好。早四時半起,稍運動,七時出發。行數里經龍王灣,其地水泉頗多,有稻地、森林,風景一變。過此即行於乾河槽中,難走甚。午間在上柳林打尖,共行三十里(先經下柳林)。 在下柳林遇一老者七十五歲,壯健甚,似六十許人。槐青云:渠有姻戚藍剛峰先生,滄州人,拔貢舉人,年九十二,壯健較此老猶過之。渠去年底往視之,適老人在登高挂畫,滿屋書籍,方看魏書云。 午後仍走亂石河灘中,經磚瓦廠翻一陡梁至金閣寺,亦三十里。金閣寺方丈奉天海城人,較忠厚,與談久之。 二十二日昨晚又未睡好,冷甚,腹痛約兩小時。 早換皮襖,逕往南臺,距金閣寺十五里,起伏不甚大。南臺有普濟寺,殘破甚,在寺北塔基上可望見東北中三臺,沿途草方出芽,地凍似方開化。出普濟寺向東下山,過金燈寺打尖。又三、四里過千佛寺,寺有千佛洞,此地於民國六年曾來一豹,為當地人打死,今其皮囊尚存寺內。 南臺頂至臺麓將及二十里,頗陡(絕不似五臺遊記所述險難);又十八、九里至臺懷鎮,寓楊林街之某商舖家。 經過鎮海寺時,章嘉活佛派人迎候,從者告以尚未來。到楊林時各寺院住持亦來詢問,謂昨日已迎候一日矣!亦告以未來。 傍晚宋子珍(太原綏署交際處)科員來,渠係招待靳志專員來者,似明日即回太原云。由南臺頂下走不遠即覺大暖,沿路草亦較長,間有將花者。奇草頗多,曾挖幾棵載之水馱上。 二十三日早出外,祥徵等攜從者一路,余與槐青兩人一路,先往殊像寺,在楊林南一里許。殊像寺碑其明碑則皆記為殊祥寺,清碑則今名。中有一座係為鐵果禪師立者,寫作均甚好。旋出往菩薩頂,先瞻帶箭文殊,又往大殿,而駐本頂之掌印大堪布羅桑巴桑出為禮甚恭。(所謂帶箭文殊者,係康熙帝曾惡一僧而射之,驟不見,而箭在此尊文殊菩薩像臂上。) 五郎廟在楊林迤北四五里之五郎溝,溝外即碧山寺,所謂廣濟茅蓬者是也。寺內有明人寫華巖字塔兩軸,真墨寶。又有元人金碧峰像,若楊五郎像則不足觀矣。寺內設有浴室,頗不惡。歸寓時已四時餘。 聞之老商人云:此間三、四十年前滿山皆樹,余意水亦必較多,不然如今日之山水風景,乾隆何能來六次。 聞殊像寺有三皇姑遺跡(康熙之妹,吳三桂兒媳,在此寺出家),真容今日未見。 二十四日早飯後稍息即出往鎮海寺,適章嘉派人來迎。過南山寺時,望見一隊蒙人由西山深處來,後悉為錫盟左翼某王公朝臺者。晤章嘉後出瞻各殿宇,又往山後一帶松林遊眺,午飯在鎮海寺(章嘉病腿已數月云)。 午後歸臺懷,旋往顯通寺,過其樓門時即聞撞鐘,方丈率僧眾出迎。歷瞻七層大殿,規模甚宏。在第六層銅製殿有喇嘛在念經,更有一喇嘛在叩頭不已,或謂此八、九喇嘛係雇來者,專為香客施主而設云。僧官駐此已五十三年,詢以從前臺山森林情形,渠謂五十三年前即此情形(按此某舖長所謂三、四十年前臺山到處森林之話失實)。方丈懇切致詞,願余駐該寺,並述得余來臺消息後之預備情形,因頷謝之。 晚飯後同臚初出,之河沿聽水聲,清風習習,月色朦朧,倚石話舊。如民五嘉興之落帆亭、煙雨樓情形,同遊長城十三陵情形,民十四陝州與閿底鎮練兵情事,民十五西河營與大王城作戰情事等,歷歷如昨。談至十時方歸寓所,適有微雨,約十分鐘。 臨睡候槐青未歸。 與臚初談,決不因自己做官方便,做一件無益於社會的事。 二十五日早八時出發,同時令魏副官長(三十三軍魏郁周)往顯通寺佈施而謝之。 過獅子窩時天驟變,風雨夾雹約十分鐘。此處起伏不大,細草如茵,經過一上一下各五里之陡坡,即至茶棚,共行三十里,即在此打尖,午後行河槽路三十里,宿岩頭。較金閣寺西南之河槽路好甚。 聞茶棚村長云:章嘉佛來去臺山,各大寺每寺來四人,共約一、二百眾接送至茶棚,繁峙縣長、本區區長等亦到,僧眾皆跪接跪送。每次繁峙辦差費約需三幾百元,並云章嘉亦頗知愛惜物力云。 二十六日昨晚因有臭蟲先搬至當院,後因雨又搬廊下,卒以尿臭狗吠未睡成,而肚腹難過竟夜。早七時即雨,十時許漸晴。 昨日余因胸疼,上坡亦乘馬,聞晚間乘馬食草甚少,確因口大過勞。 午前閒談,有謂蒙古人係通古斯種之一族。余問何由得知,咸謂由外國譯來,余則早年即以為蒙古人、滿洲人、西藏人等與漢人皆為一種,蓋我民族在極早由西北播遷而來,隨走隨住,蒙古人即遺留而隨住者,所以仍遊牧。漢人前走達於海,而耕種進化獨多,蒙古人則進化甚少,然亦以生活方式不同故耳。 臺山有永不化的冰,名之為萬年冰。又今時各山溝隨處皆有冰雪,謂必至六月方能盡化。 所寓舖長為六十九歲老人,壯健甚,謂到此三十三年矣。前在楊林街二十一年,當年行宮傍略有楊樹,即漸將樹林伐倒,漸次成立街市。渠到楊林時,該街只有兩家生意,詢以當時各山樹木情形,謂樹木即不甚多,更無所謂森林。是臺山森林之壞,早在六十或百年前矣。 午飯後出發,因屬河槽路,適有水,且兩傍多係水地;又以陰天格外風涼,行四十里,宿聶營。適有廟會唱戲,領班名小電燈,為附近各縣最有號召力者,正唱玉虎墜。祥徵歸述其如何如何可看云云。 二十七日昨晚睡甚甜。今早五時起,八時出發。行三十餘里,在離代縣五里之某村打尖。飯後穿城過,行十餘里經李晉王陵廟,瞻仰一過,並略看柏林寺晉王廟碑,晉王影堂碑,皆明碑也(碑若不速保存恐且壞滅矣)。 三時到陽明堡換乘汽車,先至沿溝村,又至馬家圍看視墓碑及栽樹如何,上燈時到崞縣,仍住北門外農場。今日累甚,胃疼亦甚,九時即息。 在路遇王其昌營長略談,打尖後方別去,渠等在此正築路云。 二十八日早九時上路,方過午即達太原。晚飯在星如家。 報載四月份入超六千萬元以上,本年四個月入超統計達二萬萬二千萬餘。 臺山回憶: 一、章嘉為絕聰明人。 二、所見碑尊勝寺有宋天聖年間碑,其餘皆明清物。 三、南臺上多不經見之香花奇草,據寺僧云夏日由臺上歸來常衣染花香。 四、擬設一五臺山林區,特別提倡造林。 五、余到楊林日,適有師範生六十餘由教師率領來遊臺,已到兩三日矣。住戶頗畏懼,以其嘗半夜無故驚擾人家,以為不如軍隊安分。 六、同人咸以菩薩頂大堪布(俗稱大喇嘛)似有些道行,余以為實緣其未甚語耳。因憶在豫東作戰時(十九年),閱五代史,其各帝王紀皆述其寡言語。又易經:吉人之言也寡。是誠多言多敗,可不懼哉。 二十九日早間開會前陸廳長帶汾河與桑乾河兩河務局長來見。晚飯在萃崖家,晤傅宜生及陝西劉旅長,談頗久。 西(銘)自昨晚以來,頗不適,即派人往尋員秀亭,並設法治療中。 三十日早方擬出門,王猷丞校長來,談關於汾河水利,往京滬經過,汪精衛、李石曾絕對贊助,孔庸之則為相對的。 晤秀亭,悉西(銘)疾尚不重要,又午前特視西(銘)疾。午後約秀亭談二、三小時。晚飯在黃臚初家食熬魚貼餅子,佳甚。 三十一日昨夜燥甚。今早略有涼風,七時即雨。天方旱,農家早盼雨矣!得此慰甚。九時視西(銘)略可,歸晤秀亭,紹戡適來,同往美利食堂,尊光、桂亭請。 聞南京孫陵造一風水塔,用一百五十萬;又建築一運動場,亦百數十萬。按此諸景況,國家安得不亡!吾人苦心孤詣,日在謀興復,豈不越前進越無希望耶?悲夫! 晚飯在煜如家。 六月一日昨雨一日夜,今早方晴,天頗涼(十四度)。 午飯在省府請宜生、煜如、萃崖。午後約秀亭、紹戡談久之。 晚飯在葯癡家,適紹戡家人來送信,謂西(銘)擬入病院,因亟歸,送之杏花嶺醫院。 二日早悉西(銘)今晨一時半生一女孩(舊曆四月二十一日丑時)。(正楷按:女名元昭。) 午飯前宜生來略談過去事。肖韓、崇嶽亦來稍談。 午後往視西(銘)。 今日仍冷,早間十二度,午後亦不過十四、五度。晚飯在美利食堂,同黃、楊、楊、濮。 三日昨晚十時睡。今早起且六時,為數月來少有之事。 午時到醫院,坐一時餘。歸約紹戡略談,後同祥徵、肖韓在井盛園晚飯。該飯館東家談,已有八十餘年歷史,聞其最盛時代為光緒二、三十年,至今猶自贊嘆不置云。 四日昨晚胃仍不消化,難過甚。病且一月矣,旅行未能卻之。四、五日來服藥稍好,昨晚未服藥,則難過如前,夜半思之煩悶甚。 午後回看王汝勤、許蘭洲,未遇。即至醫院,風甚大。歸閱過去報紙多張,無聊甚。晚飯後之萃崖家,與談照像知識久之。 五日早間程局長來述關於城內出水諸問題。 今日例會,會後令尊光取締電影,即除教育、新聞、探險等有益社會青年者外,概不許演他片,違者嚴處。飯時高福齋談王猷丞兒子之無賴與孟廳長(名允文,前任民政廳長)兒子之不成器,更見社會教育之惡。 臨歸囑尊光寫信與閻先生,請其同意太原市政計畫(即對以後再開設之學校、工廠、旅館確定須在城外等等)。 昨晚更冷,已降至十度。 晚飯後往萃崖家,適渠與吳金榜討論教育計畫。不見金榜已二年,觀其氣色尚好,嗜好想已戒絕。 懲忿窒慾,少食多動。 六日早約肖韓來,擬為禹行做碑記,適鄧先生來,已亂意矣。繼而紹戡亦來,遂談社會間對閻先生之責難各節,余以為閻先生固有咎,而社會人士之咎實居大半數。 公安局電話,省行發現擠兌情事,因令極力維持秩序,稍過即平息。蓋兩日來有謠言,謂閻先生已逝世,無聊者因以票子必將繼之以倒,甚或亂黨另有企圖,吾人只有鎮靜處之。 午間子梁來,亦談謠言事,並及往江西之感想與經過。因午前談話多,胃病較甚。 飯後先往(三十三軍)司令部看馬,出之醫院,西(銘)大不耐,余亦為之悶氣。 晚飯頗遲,紹戡同食,飯後談極久,十時方歸睡。 七日早約肖韓,方述寫禹行碑記,尊光適來,談省行擠兌事;並言多人皆主閻先生即來(因造遙者謂閻先生已故,其票子必倒)。余謂無須,可函告以願何時來何時再來,不必受其擺弄也。至擠兌一層,余以為與銀行有益無損,蓋事實自有事實。 飯後將禹行碑記事略寫好,即回看李楓圃(因渠曾來尋問兩次欲面談),渠述日人亟於謀通車通郵之內心頗詳,如條約規定外國貨物未經海關者得收沒之等。 三時到醫院,五時半歸,又約肖韓談禹行碑事。七時到晉瀛食堂,祥徵、則先(楚憲曾字)、紹戡、肖韓均到,飯後曾經公園閒步。 八日早慕顏來,談渠往江南之經過。渠忻州新妾已生一子。 早開會,悉學生仍在謀破壞會考,其步趨擬派代表多人,明日先往教廳毀試卷。 今日規定一處理城關積水(雨水)與灰滲之集議而治辦之。 均一南京開會(財政會議)已歸,謂中央將以兩千萬以上之煙酒稅款還給各省,謀取消地方糧租所附雜捐稅。其事甚佳。 胃於夜間不痛才只四夜,日間前日即較好,而昨日因在李楓圃家說話多,遂致稍發;今日說話最少,而至晚未發。諺云禍從口出,病從口入,而余之病亦漸從口出矣,可不戒哉!從今日起『少食』、『少言』,注意注意。 午後仍往視西(銘),渠疑十一日出院,院方似令其十三日以後出院,謂最小限須住滿十二日。 日前報載李協和在山東會馮煥章後與新聞記者談話一則,略謂須言論自由、出版自由、集會自由等等。不知今日我國社會情形已到大部分事物皆需要干涉,如服飾需要干涉(男女衣服)、娛樂需要干涉(如電影與戲)、物作需要干涉(如製造尺寸磚瓦門床等)。 九日午後往醫院,適紹戡亦來,遂規定後日出院。晚飯同紹戡在陳芷青家,陳六十餘,健壯甚。今日其壽辰,客頗夥,有兩桌麻將牌。飯極晚,余大窘,又不好走,又不便催飯,胃病大發作,苦惱極。夜間又發一次。 移風易俗,端在政府。各省無大能為,如學風、鴉片煙、麻將牌,此今日之三病,政府決心改革之,固輕而易舉者。無如政府尚在依違其間何?麻將牌也,強半闊官貴人尚在好之;鴉片煙稅之,政府尚在賴之;教育學風之不良也,政府有力者時在助長利用之。我國不亡種不滅者,或先民之大德厚澤所致歟? 賦重為我國普遍的病,政繁則為我省獨有的病,更張太多,又為閻先生今日之政治病。信用合作券在忻州已不兌現,當不信用矣。在定襄之西境則稍好,在東境則甚好,蓋距河邊村近接故也。 村長制之善否,亦以距河邊村之近否為正比例。 十日早即起風。十一時因學生包圍教廳搗亂,曾往綏署商派兵保護事。 午後往醫院,西(銘)因種種不便大煩惱。七時到煜如家,為公請日本某領事。 今日說話最少,食亦少。 十一日早間吟(璧)因米夢雲事又尋氣,煩極。十時約紹戡來,西(銘)即歸。午後曾到紹戡新居談久之。晚飯後紹戡來東街,談星如擬約余提前走南,因閒談。余說話極多,累甚。日前尚書懲忿少言四字貼壁間,今日皆犯之,悔恨不已。 十二日五月二十七日大公報載川北各縣陷入匪,現雖次第收復,但人民受害極深,死者達百萬以上。即幸得生存,其大半皆無家可歸,而廣元一地死人且逾十萬云云。 早間紹戡來,為學生仍鬧教廳不已,保護與彈壓兵隊且由兩連增至三連矣。又約肖韓來略談渠往平代辦事。午飯改在東街,以余胃病,思稍變更起居也。晚飯在紹戡家,因樊虛心壽辰,同仁公讌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