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民國十八年(一九二九)
我從十七年冬到十八年春,每晨騎馬,城外三五十里處都曾走遍,一向咳嗽病亦漸告愈。正在綏省地已下種農事欣欣向榮之際,驟接閻先生急電,要我回太原商量他下野的事,我簡直有些莫名其妙,好在此時我正有兩件心事要回晉,即續西峰下葬事,同時我亦想回籍看看我的祖墳,閻先生對我之回籍尋訪父母墳墓與祭祖,及西峰下葬事,很為幫助。他與西峰素不相能,但我送葬所用車輛、行走路線及食宿等事,都是由他熱心預備,且十分周到。閻先生本約我來商量他下野的事,結果我卻乘便作了兩件私事,至此與我一生最有關係之二友均已安眠地下,即今春葬禹行於京西溫泉寺附近之顯龍山陽;茲又送西峰之柩於崞縣西社村他的祖塋。西峰身體素健,以多年不得意,遂由嗜好供消遣,更因嗜好而致食少體弱,所以西峰不是病死,是不得意而死。
我於十八年三月一日到太原,又轉胥各莊,再回太原住二十餘日,曾三上河邊村,第一次是與閻先生說綏遠省政事,並赴西社村送西峰之殯,又到崞縣城及沿溝村尋得余之祖墓。第二次是為時局緊張,中央令山西出兵,以及閻先生擬偕馮煥章出洋事。第三次係說綏遠金融之宜整理,及申論開發察綏土地實施軍民屯墾事。
我之開發察綏土地屯墾計畫,一在消納編餘官兵,寓兵於墾;一在加強地方治安,移民實邊。遠在光緒三十三年我到黑龍江省,即覺如彼好地,大可屯兵數十萬,既固邊防,亦省國帑,因其地為亙古未開之地,純係黑土,且無沙礫,移兵屯墾,事可立舉。察綏土地雖遠遜黑省,但鑿渠引水,亦成良田。我國工業不發達,內地失業人多,今日移民實邊,不惟救民生,亦所以固國防也。蓋我國邊防,主要即在蒙古,所以說要這個國家,就得要蒙古。尤其要蒙古,就得要蒙古人。美國對土人曾有特別保護條例,蒙古人生活環境,視美洲土人尚不如,非由政府教濟之不可。如辦學校以改善其生活,誘導其開放荒地,整理其棄材,使與漢人雜處,移易其習尚等等。自清廷遜位,蒙古人幾不服政府,袁世凱以後更且不知有政府,故在今日蒙旗,其對人的觀念頗重,若由閻先生親予賑濟,必可收其一部分內向之心,以閻先生有十餘年之穩健歷史也。我於十七年起,曾屢向閻先生建議此事,初次是在火車上與之相談(因平津初定,在平賓客眾多,無暇談及,乃於其返并時追之火車上,談到長辛店後始與之分手)。去秋我到綏遠後,親見邊省地廣人稀,及漢蒙相處情形,更感屯墾之急切,我認為這不但是鞏固西北邊防的要務,且亦是消滅內戰危機的一個有效可行的辦法,所以此次來并,特再與簡先生申論此事。
另一件事附帶記述於此,我見閻先生日苦於會客,日勞於事務,曾在該次火車上向渠設問:「山西有無一個高級官吏,或一個曾經作過山西官而今做紳士,能確知山西客官吏之善惡者。」曰:「當然有。」我復問:「授彼權責,使彼能善善而用,惡惡而去,山西政治是否即可因之以治。」曰:「那當然必治。」我又問:「使閻先生有如彼之明,而能賞善懲惡去留官吏,是否山西亦治。」曰:「當然。」我即說:「然則先生何為日苦於會客,日勞於事務乎?」
按吾人作事,無論為國家作,為社會作,都是盡其為人之所當為。故亦可說是為自己作。總之是盡己之分,與盡己之心而已。此乃人之權利,亦是人之義務。惟吾人每每有與生俱來之弱點,即是患失心切,因而對事不能放膽,對人不能放心。其實慮到盡善而不做,則害事。遇賢能而不用,則害明。故純屬私事,可以不談。若為國家社會事,則但求盡分盡心即可,不當患得患失。比如醫生有病,如無他醫可請,亦須自己醫治。但無論醫己醫人,均亦不過是盡分盡心而已。不能說為自己治病,怕治壞,連藥方亦不敢開,對人則吃什麼藥也不怕,如果對自己病不放心,不敢治,那便別人有病亦必不敢請你治,醫生多,有人有病可以不請你治,若佔一政治領袖地位,實等於不容病人不請你治,故對事不能放膽,對人不能放心,都是看的太近、大小,如看的更遠大些,即不當如是。因如是即超過盡分盡心的分際,超過盡分盡心的分際,即行不通。
余友楊肖韓君,對余一向主張之察綏屯墾計畫,深致贊許,曾就余前後所作此類日記輯為「屯墾大意」一篇,茲附於左,以資參考。
十七年夏,閻先生在平,予欲與言屯墾之事,苦不得間,迨其返并之日,特送之長辛店,車上與之言曰:各集團軍有如此多數隊伍,命意何在,他集團無論矣,我們養兵如許之多,將擁以自衛耶?抑將有所施為耶?養兵如是之多,不但要自已心安,亦要別人心安,愚意欲自安安人,則莫如在察綏實邊屯墾。國家日言編遣,余意不但事實上作不澈底,即環境上亦不許澈底作,若能在西北屯墾,則不論他人養兵多少與作何用途,而我們之兵是為國家開發西北的,或者因我們之意志趨向開發西北,而各家統向各可去之邊疆努力,謀國家利益,則於國於身兩得其益矣。如此則自已既有所施為而心安,別人亦因心安而有所施為,豈非國家之幸乎?同時公(指閻先生)亦可以常駐西北,或到職權範圍以內作一監督者,以促成自已之政治主張及於民間。不然自視為政治範圍者,不過是自已之勢力圈耳。使人認為一勢力圈其危險為如何?而影響所及,人民之苦痛又如何乎?照屯墾作去,兵是分散成實邊的布置,自身精神是用到人民的方面,各方危機,自可消滅矣。
十七年秋將赴綏遠,臨行時向閻先生言曰:屯墾之事,我三集團如不能大部分去作,可先使昌以萬人試之,去數月後,借兩個月餉以購置農具,並請公家發些修蓋營房款項,則三年以後,萬人中可有五千人變為地方居民,即不然,三、四年亦可以全數遣留於該地以為農民,繼續行之,地開而邊實矣,最小限度用三年之餉,辦一部分無後患之編遣,而此三年中,仍可為國家負軍事責任,三年以後,成一無危險之移民亦可為也。閻先生曰:容即圖之。
十八年春,因余在綏遠日久,地方情形較熟,言於閻先生曰:察綏商業受俄人侵略,日見衰弱,庫倫則失敗淨盡,而一般猛浪青年,尚侈言收回外蒙,我以為此事若無適當辦法,尚不如任外蒙在俄人手中之為愈也。蓋鄙意欲收回外蒙,當先使內蒙人民真能安居樂業,否則外蒙未收內蒙亦去矣。日人惟日孜孜以謀內蒙,吾人以好高騖遠之空論慷慨揚言,其實際無絲毫成效可言,特啟日人先發制人之野心。今日外蒙在俄人手中,俄對有色人種同化較難,吾人將來尚有收回希望,一入日人之手,則挽回益難。故不知在俄手之為愈也。總而言之,今日西北邊事,非外蒙能收與否之問題,仍內蒙能發展與否之問題,內蒙若不開發,則欲收外蒙無從著手,尤其此種開發,要不動聲色黯然緩圖,若舖張揚厲的作法,昌恐只徒促成日俄之猛進,非徒無益已也。昔邊防軍之經營庫倫,並外蒙而全失之,前車不遠,可以鑑矣。
以上為余屯墾經營西北之建議,其經營計畫,大略如次。
屯墾計畫:分兵墾、民墾兩種,而以今日情形言之,兵墾實優於民墾,且即參用民墾之策亦當以兵墾為骨幹,此計畫就本人立場言之,宜以整理綏遠腹地為先(因當時在綏遠任)。
建設工作:此種工作與墾務相輔而行。
一、疏通舊渠:此事已作一部分,經費係籌借二十餘萬元與當地百姓,以為挖濬之用,由各該地用水者分數年償還之。
二、開發能開之渠:托縣已開一小渠,繼在薩托兩縣間開一大渠,現在尚未完工。
三、築城堡:請閻先生撥款三十萬元,以工代振,修築城堡,預定修築地域為東勝縣二城,大余太一城,武川二城(當時款已撥到,適予交卸綏主席任,未得躬與其事,嗣聞所築僅武川一城)。
余提此案時,祁委員曾提出不贊成之意,以為築城之舉違反現代潮流,不知各地廢毀城垣,乃廢大商埠之城,因其妨害商業之發展故也。綏遠居民之習慣,皆就耕作地散居,雖一、二土罪得任意劫掠之,有城邑聚居,方可避土匪之害,免流亡之慘。
四、修築汽車道路:先修若干小規模之汽車路,以利軍事交通。
五、修輕便鐵道:修包頭至神木之輕便鐵道,以運鹽鹹(此條為腹案,尚未與眾研究,未知究合與否)。
六、設國家營業:沿大青山一帶邊界,立三、二國家營業,以抵制庫倫之俄人營業。
七、設立新村:漸次設立若干新村,以為成立新縣之基礎。
八、宜設蒙民生活改善之學校:就其需要設立傳習所,分科如次:
1、種
2、植樹
3、園藝
4、土木工藝
5、新法牧畜
6、人醫及獸醫
從前曾有設立普通學校以科學教授蒙民者,蒙民子弟入學者鮮,等於未設,竊意即使入學者多,亦徒為蒙古造若干坐食而不作事之遊民,仍是無益。蓋蒙民知識實談不到科學,現在第一目的在使其習慣內地生活,其次令其習學醫藝,導以所需要,人有恆產,仍有恆心,不教以種樹,如何蓋屋,不能安居何能有恆心。
以上開發綏遠之建設工作,無論兵墾民墾,皆不可少者也。至移民實邊計畫,分三部如次:
一、墾地:在過去之開地者,乃使蒙旗放地,而地方官署賺錢,現余欲使蒙旗賣地,而官方出錢購地以付人民,使民得地而不費錢(綏地價值甚廉,每畝不出三、五角)。
二、人民:在過去綏遠之來往人口,頗多無業遊民,飽則惰劣,遇荒即歸本土,現在遷移須帶有眷口之良民,而公家為之謀畫安居樂業有方,使變為邊地土著。
三、方法:借閻先生政治地位,墾請中央電令北機省各由本省備費送無業貧民到綏開墾,假定每省所送人數為五千,其所備之費略使有餘,余路費外,到綏之日,每人所餘須有十元。計得五萬元,若有五省,可餘二十五萬元,則代之集合投之省銀行,由省行每人換與通行紙鈔(或特製此種紙鈔)五十元,使之購買農具舍材,俾墾民有所利賴,而安生業。而省銀行賴其現金得以流通。
以上不過為民墾計畫之大略,然綏地之民由各地游民流落綏遠,遂成當地住戶居多,其性情習尚可想而知,每以圖謀蒙民為事。綏人有言,凡蒙人能漢語者,皆無好人,蓋因習慣取法於流民故也。是以今日邊地人民實不足以言愛國禦外,欲改良其風尚,非有由選擇而來之有訓練的軍隊屯居此地以為模範不可,以軍人言行可由官長指導,對待蒙人可期其誠墾親切,而蒙人亦未有不能如手足兄弟者也。且軍隊有組織、有號令、有部勒,對此可為有系統的組織,於開發邊疆,建立新治,效易而速。至於國防之益,更不待言,故曰兵墾優於民墾也,至民則漫然無紀,不易成為有系統的組織,散漫而居,成效遲鈍,訓練不易,風習難良,若以之開墾,仍須以兵為骨幹,民為皮肉而附之,方有條理。況目下土匪遍地,欲百姓安居亦非軍隊不足鎮壓,而軍隊之用,若非屯墾之兵,則今日調來明日他去,民仍難恃,故曰即以民墾亦須以兵墾為主也。右錄大意,期於移民實邊,即寓於養兵屯墾,經營內蒙兼預為收復外蒙之地,蓋為編遣求歸宿者在是,為國家謀和平者亦在是也。故由日記原文中摘出,串錄成篇,以存其經過云爾。中華民國十九年0月0日。
我此次到胥各莊,是在呂汝驥騎兵旅於灤州遣送共產黨杜鴻成等之後,故對本部政訓部及補習團講話,曾涉及前歲以來所謂流行病的打倒吃人禮教或貞操等口號,我曾說:「俄黨知中國國家建築在家庭之上(其實中國家庭制度,亦可以防大資本或大地主於未然),是欲破壞我國家,必先破壞我家庭,欲破壞我家庭,必先提倡打倒禮教等等,因此節可以破壞夫妻,蓋有夫妻方能有家庭,彼黨破壞我人,可謂得竅矣。所以彼黨之打倒感情,即是欲破壞我們的互愛與團結,打倒禮教是破壞我們所有的夫妻,我常說經濟滅人之國,尚須金錢與人力,用上述之主義口號滅人之國,真是省事到了極點。」
我於送西峰殯後,曾在西社村小學校講話,我祇說兩字,第一是講「學」字,我說今日在學若不學,而謂以後有志作什麼,都是假的。第二是講「孝」字,我說對於最親愛與身受其養育者,不能報之以孝,而謂以後能助人能愛人,都是假話。講話以後又與友人談及當前若干問題,我說今日之現象固世界潮流所使,亦近今教育之結果,因互仇教育不會結出互愛之果。
閻先生擬下野的原因,是由於蔣、馮不能相安(按蔣、馮之不相容,勢必至於火併,最後且必至於發生另幾次之火併),軍隊縮編困難,地方餉量不濟,向中央要又不給,此為當前過不去的事,恐內心上亦有幾分認為前途大難,故以下野為一種手段,而求達到運餉有著與蔣、馮相安的目的,所以表示出國,由太原走北平,蔣先生聞之,親邀之於北平(在六月三十日),蔣、閻此次相晤說些什麼,我在太原不悉,但當時即與太原撥了三百萬元,同時蔣先生並約張學良來平會商解決中東鐵路問題,閻先生遂亦打消辭意回返太原(當時要解決中東路的事,是閻先生歸來說的,渠認為仍應考慮)。
按當時二、三集團軍軍餉,是就各集團軍地盤所收入以供之,兵多款少。第一集團軍地盤既富庶,又有商埠海關,收入自然較裕。中央是以此困二、三集團軍,要教他自生自滅,要教他自縮軍隊,到軍隊少時即可隨意布置。二、三集團軍當然亦明此意,且以為打倒奉派促成統一,是大家出的力,所以不服。不久張漢卿對中東路強行收回(約在七月下旬),而蘇俄旋亦以牙還牙的派陸空軍進攻中東路之綏芬河及海拉爾,我軍傷亡極重,旅長韓光第、梁忠甲死之。遂於十二月初向蘇俄低頭,請賠款調停,蘇俄亦恐為日本造機會,乃不為已甚的接收原有各局長權位等而已事。按我人之打倒帝國主義、取消不平等條約等口號,實效法蘇俄,到十六年一月初,即籍此強行收回漢口、九江英租界,今乃不計力量如何,不論對象為誰,竟以其人之道還諸其中,遂遭此難雪之恥而留得不白之恨,愚莫甚焉。
我有一次由北平回綏,另一次由太原回綏,兩次均在大同小住,先一次是訪求我父母的墳墓,後一次是尋訪小時故舊,結果墳是尋著了,故舊則僅見到一位七十歲左右的曹老太太,另外一位七十幾歲的樊老太太及其長公子樊子華,雖然十五年在太原已經見過子華,今次特又走訪之,並見到樊大嫂亦已五十幾歲,齒豁髮白,可見人事變化之大,三十年為一世之說,信有徵矣。
「正楷按」徐公訪墓一事,十八年春晉省府曾盛傳佳話,其後幾年,徐公集其所鐫訪墓記、墓田碑、墓碑、孫禹行、員志青等紀念碑搨片,裝裱成函,題曰徐氏貞珉集,分贈友好,余亦榮獲一部,讀之令人景慕,而訪墓記尤為感人,茲錄於左。
永昌髫齡失怙時,從軍於外垂三十年。其始也,念我所以報我父母之道,往來於心,莫或能諼,既久則不忍復念,更久並不忍念矣,生死暌絕,無緣得還鄉里。民國十五年歲終,於役太原,為永昌還晉之始,自是乃得為我父母服,然未幾而行,不遑問兆域也,明年再至太原,歷時半載,思一展祖塋與父母之墓,而相從將士俱不得歸省,不欲以我離鄉久而獨異,又不果行。十八年春主政綏疆,始得旋里,謁祖塋已,訪父母墓於大同,得諸城南興國寺側之域。域義阡也,葬者纍纍,於是友好議改卜,或以祖塋,或以新阡。永昌曰:父母葬斯地有年矣,精氣歸於土,而以遺骸遷,非永昌之所忍也,又議盡遷其鄰家。永昌曰:不忍於己之父母者,乃忍於人之父母乎?因不復改卜,而別置田若干施諸寺,進寺僧而告之曰,後之來葬義阡者,以此田為瞻,域內之冢,欲遷者聽其遷,不遷者皆我父母鄰也,其善視之。議既定,乃加封樹焉。嗚呼!此豈所以報吾父母者耶!吾父母之葬斯土也,在清光緒季葉,永昌齒方稚,僅能回憶者,地為興國寺義阡,墓前有組色石尺許誌之而已。迨省墓時,幾三十年矣,封土久夷,漫無所徵。第一日周歷阡隴,求所謂組色石誌者,迄不可得。明日益窮諸家,聯跡杳然,徬徨久之,微憩寺旁蔬圃,旋起立循小徑行,俛仰北望,忽睹地有楬組石如掌者,心怦然動,極抉取辨視,果舊誌也。始得墓兆所在。若吾親之靈,陰有以默相之者。雖然片石之僅存,亦幸已哉。今阡中諸家,大半圯毀,高者或不及尺,下者且與地將,更數年十數年風雨所侵陵,榛蕪所滋蔓,並尺址寸誌,將有不復幸存者矣。使子孫之訪求親墓者,蹀躞而來,抱痛以去,椎心雪渧,逡巡原野之中,吾竊悲之。是以購地一方,施諸興國寺,代此阡為義葬之所,俾後之來葬者歸之,而於舊阡諸家,俱覆土增崇,使無就夷廢,有寸石之誌皆為保存,以待其後裔,庶幾陵谷變遷,馬髮無恙,有以慰孝子慈孫終天罔極之思焉。妥立石記其始未,以告來者,且告我子孫俾世守永昌之微意云。永昌少日零丁之感,平生罔極之悲,皆寄於訪墓一役,中懷於此,愴痛至深,故自為文述之,欲以存其真也。始訪墓時,風霜原野之間,從余襄其事者,實為濮君彥珪。迨十九年夏督戰蘭封,楊君學瀛從鼙鼓殷天之際,永昌始口授此記,使楊君筆錄之。僕、楊兩君從余久,故與於斯役,此外不敢有所凂矣,今將立石仍凂楊君書之。徐永昌謹述,中華民國二十一年0月0日。
閻先生再次要我來太原,仍是商如何能使蔣、馮相安,以安定北方的問題。我們天天聚會在想如何使之相安,有天某先生約我在他家吃午飯,語我曰:「能安亦不能教他安。」因之以後遂不再談,本來亦無法使之相安。
過了幾天,閻先生請馮先生來晉,馮很高興的接受東來,我接他於運城,閻先生接他於介休(時有好事者說閻、馮相見於介休,是要介石完了的意思。因想任何時代均有謠言,皆好事者穿鑿為之,當事者不見得即有此意,不值識者一笑,只有王莽、袁術這一流人纔相信這些)。馮到太原是想說服閻先生與之合作,閻是謀求蔣、馮相安以安定當時局面,故閻之請馮與馮之來晉,是各有企圖的。中間蔣先生亦盼馮來晉,此時總算各有部份的成功,而第一回合是馮被輭留於太原(後遷五台之建安村)。
馮到太原不久,閻先生以我與第二集團人士有舊,煩我去看看二集團的隊伍,我即與馮談到去陝問題。馮說:「歡迎你去看看,陝、甘、寧、青四省(原為陝、甘兩省),平時亦絕養不起這麼多隊伍,現在四省苦旱,隊伍十分困難,你去看看幫他們解決解決吃的問題」(此即馮之亟亟找出路之所以然。)我於盛夏赴陝,到西安,經過潼關、華陰、華縣、渭南、新豐,都有不少隊伍接我檢閱,我想馮當然已有電報給各部隊長,記得華陰將領為石敬亭,渭南是龐更陳,宋明軒與好多朋友迎我於臨潼之華清池左近,當天到西安,住皇城內,第二天明軒將西安附近所有隊伍集合到皇城給我檢閱、講話。隊伍訓練的確是精壯,軍容尤佳,如張自忠這些人,真是在訓練時赤著臂與士兵一樣在操場上苦練。在西安約住一星期,因為久旱之後,這幾天初次下了四、五天雨,所以他們大家高興的看了幾天秦腔戲。明軒在陝很治理,將從前國民二軍時代許多割據地盤的軍隊一概剷除,如麻老九、赤亞武、苟張保(只知此音)等諸多首腦,皆為明軒除掉。此時人民雖仍擔負不小,但地方平靜,各安生理,確較以前擔負平均,而軍民相安。從前二軍的朋友來看我時,見了我面還要回頭張望,恐有二集團人員在旁,不敢高聲說話,亦可見明軒當時之威與猛。我臨行前,曾出看宋聚五(人稱小宋,以宋伯魯為大宋),因我十四年在陝時,未看到此人。回來時與谷鍾秀君一同出關,明軒諸友好仍送我到臨潼。聞朋友言,史可軒十五、六年某時返陝,據三原,胡德夫往依之,宋明軒迫下三原,史、胡皆被殺。又十八年宋出兵與中央軍戰於黑石關一帶,其陝主席由石敬亭暫代,迨宋敗返西安前,派副官回看住所,因請石移出省署一節,言語少失斟酌,石竟將該副官立殺門外,此則以暴濟猛矣。
兩年來河東亦旱,是年宿麥未收,春種未下,人民災苦,我在來去沿途見有很多人力車,由榆次往河東運米,普通一車二蔴包,多至三蔴包(每包一百五十公斤左右),我到臨汾附近時,問何故不用汽車運,據稱汽車運費比人力車貴,人力車運來人民吃的起,汽車運來人民便吃不起,因汽油及汽車本身之費用較大,運費較高,已以之運輸人民最重要之食糧,還不如人力車之確實經濟,因自己不產汽油,如有代替品或是有某項產品,可以換回油費亦可,否則用汽車無異為英、美油商開闢銷場,故修汽車路買汽車,用作迅速溝通文化,接濟軍事,或者可以說是世界的趨勢是有理由的,若為人民生活安定,為國家經濟著眼,是不需急急於此的。
回到太原,閻先生問我二集團軍隊情形,我對其軍隊訓練很讚美,唯有一概括的感想,即這些軍隊好像負有一種什麼使命,在此種使命未達成前,是不會壞的,他的高級將領都是咬著牙在練兵,這個情形在我赴陝過潼關華陰時已感覺到了。第一是他的高級軍官不論識與不識,即使是從前的朋友,舉手為禮時,於其神態之莊嚴上可以看出(我語此意時,閻先生似不甚注意)。第二是他的軍樂所奏的拍子,急遽短促,都有肅殺之氣的音節,我不懂樂章,多少年來想找位軍樂專家問問,始終未得機會,最遺憾的是西安原來督署的軍樂隊長,是山西人,由吳新田時代,經過我們在陝的一度,直到此時,仍然是他。此次他本人來皇城看我,但我只問了些別的,反忽略掉問他軍樂的事(當時我內心想它們所用軍樂,似乎是騎炮兵用的,而非步兵用,的音節很快,而迎接我的部隊十之九都是步兵),此為我此行之感想。
馮先生既到太原,閻先生是否在想將蔣、馮相安的政策,不得而知,而馮先生則確未能說服閻先生與之合作,中央教閻先生將馮留晉,閻先生即送馮到五臺,困之於建安村,於是蔣先生遂以陸海空軍副總司令畀閻(時為十八年十月二十八日)
自十七年底,商啟予用河北省可以挪用之款買了一批奉天槍械,此事大為閻先生所不滿,軍隊是不作興誰有錢誰就可以自買槍械隨便擴編隊伍的,閻先生認為他有異圖,適逢其會的他自己又與若干黨人成立所謂興中學會,這是違反國民黨黨紀的,入夏閻先生與蔣先生在北京會晤時,好像蔣先生亦提到此事。據閻先生說,蔣先生當時就要撤換啟予,正巧河北省同鄉亦有排商運動,派人赴太原請願,閻先生且述已與中央商妥,要調啟予到南京軍事參議院任副院長(其時院長為李任潮)。我與閻先生說:「啟予這個軍人亦有很好的條件,第一他很愛『好』,亦能選用好幹部。第二他作戰還勇敢,與你亦有十幾年的歷史,至於購械之事,假如你有個子弟問你要東西你不給,他有錢時自己就會買,假定啟予那時請你補充槍械你補充了,他何至於向外購買,山西有而不給他,還能擋住他向外買嗎?此不足深怪。山西如他這樣才幹的將領還不多得,你將他撤走,無異自剪羽翼」於是閻先生改變原意,調他做山西主席,八月間中央任命我為河北省主席。
我到河北就主席職,大概在九月間,在任年餘,而一半是去河南作戰,河北省是我的第二故鄉,認識的人亦多,又因為我們政府初成,外交團不願去南京,各國使節仍駐北平,他們與中央之接觸很少,河北省主席自然而然成為代表中央與外國使節接觸之機構,情形比在綏遠複雜的多。我與各國使節間之拜會與邀宴,差不多紛擾了有月餘之久,第一個使我感覺奇特的外交官,就是日本駐在武官坂垣,其時他已卸職,似調往其關東軍,尚未赴任,他未來拜會,便設宴請我,我即託詞謝絕。這時英公使為藍浦生,日代公使為堀內,這時外交方面的應酬比較多,每天晚上不是赴宴便是回請,在雙十節我在迎賓館(即外交大樓)招待一次外國使節。當舊曆重陽節,侯少白請我及幾位有舊的廳長赴西山登高。越日,李石曾請我與蔡孑民先生遊金山,在溫泉寺吃午飯。這一兩月中,我對作官起一反感,數年來夜以繼日的向前努力,當然是為做人、為做事、為愛國,並不知作官是做什麼,現在我覺察到這就是作官(此種感覺,在我蒞任時一下平漢車即已發生,因許多同事友好之外,有不少並不相識之人士,以及新聞記者等等接觸,使我當時有此感覺,近一、二月來的情形尤為特甚)我幾乎說不出從何而來的失望,有如一個登山者費盡氣力爬到山上,一看才是如此,早知如此,又何必拼命的往上爬呢?(簡言之,因為今日的官境,遠不如帶兵可以愛國,若為作官而作官,我實無此興趣。)此話是偶然在我一位同學而朋友的劉蔭遠家中所講,我說時,幾至落淚,而他卻有一種不耐煩的口吻,以為我是不知足,於此知我們思想志趣之間是有距離的。關於求我位置,而我沒有辦法位置的同學、舊友,在南城旅館住了好多,有天我請續範亭、李芷政作陪,將我的同學、舊友都請來聚會一次,我當面解釋每人送些旅費將他們送走,這些同學還好,都很容易的送走了。在綏遠時則不然,如有人寫信要來我一定請他候我的信,如不聽而來亦都是送些旅費而走,但走時都不諒解。濮紹戡告訴我:「你錯了,你應該是有事與他找事,無事請他候著,到你實在與他找不下事,他亦候不起了,然後送他旅費,這樣他覺得你是仁至義盡,如你現在的辦法,誰也要失望的。」我說:「我的想法是,我既知某友是何情形,又悉知我之任所是何情形,讓他久候,時間上、經濟上都是他的損失,我何不於他未損失前就送他走,如他是人才或有他的適當職位時,即使走了,我心上亦能記得,將來有機會,再請他來,究竟哪個辦法對,這不是很明白嗎?」故始終不顧他人的好惡,改變我的意見,以上是我初到河北省任所的二、三事。
我到任不久,新任日本駐華公使佐分利來平,據我的外交助理們說,佐分利在段執政時期的關稅會議席上,很幫中國說話,其時他為會議中日本代表團員之一,他曾穿中國衣服拜會英公使,英使認為是中國人,談了半天才發現它是日本代表團員,很覺詫異。我因他是如此之人,故對他預有好感。第一次與之相見,覺其人很儒雅,亦很謹慎,他在日使館請我的一次晚宴上致詞:「我此次來華,很想將中日懸案清理清理,因為中日懸案太多了,這是我們雙方關係近年來陷於僵局的重要原因。」(當時正東三省又發生所謂鐵嶺事件,即鐵嶺日駐軍滋事,不服我警察制止,反派大隊包圍我公安局,拘捕我警察,未被俘去之我公安大隊長盧振武憤而自殺,日軍反要我方賠償。)我答詞說:「我對於中日兩國懸案之多,認為是正常,我看見中國法庭上打官司的,兩造相識者多,不相識者少,地方上甚至親戚兄弟間的案子,比朋友間的案子不少,親戚朋友或近鄰間的案子,比與素不相識者的案子還要多。中、日兩國懸案多,正表示兩國是親近是關係深,由懸案多的一面看,覺得是件不了的事,由關係深的一面看,我們是近鄰是朋友是親戚,簡直不算回事,相反的好像要比對沒有懸案的國家還來的親近,而是關係深。」這一頓飯吃的非常愉快,不久日上議員訪問團來北平,不記得是我們招待,抑是日公使招待,該團長也談起中日懸案太多,怕要激出事來,佐分利公使致詞時,即和盤引用我這番話,並說他也承認我這種道理。在喝酒的時候,人類的感情最容易表現。日人又富於感情,所以此後日駐朝鮮總督,記是齊藤或宇垣大將來平時,他們彼此都有同樣的致詞。又某日平津衛戍總司令招宴日使及林出參事(或秘書),林亦言其很可能系出福建林氏云云。似此均足徵中日兩國之關係,與兩國人民之淵源與感情,是絕對可以和好的。我由這幾次的接觸,與他們處的很好。想不到在三個月後,佐分利公使依例回國述職,就自殺了。信息傳到北平的當晚,我正有應酬,歸途在車上心中百感交集,覺得國事、人事前途真難逆料,後來很多傳言,說他是被少壯派謀刺的,或說是被壓迫而自殺的,所以我在日使館致祭時,寄予深深的悲痛,因為失掉一個中日兩國合好因素的良友。
在民國十八年,我有三件愉快的事:(一)、成立河北省農田水利委員會,為我第二故鄉作一件最有益民生的開端大事。(二)、建築國民軍第三軍昭忠祠完工,為我共生死的同患難成仁取義的袍澤作一最後歸宿,同時隊伍交代出去大都相安。(三)、是迎養徐老先生的住處。
我到河北時,沿平漢路一帶,到處鬧水災。永定河下游正在氾濫,同時河北省旱災尚未過去,我臨來時,五台趙公庵(是一不做事吸煙的人,人都說他瘋瘋癲癲的好說瘋話)對我說:「河北省永定河氾濫,都是把晉北桑乾河兩岸的泥土教他涮去了,河身淤高怎能不決口,故修永定河渠無用,徹底辦法,最好是拿他們年年修補河渠的錢,到桑乾河兩岸去修擋土壩,保持上游土不下陷,永定河便再不氾濫了。」我覺得他的話極有道理。當時聯想到平漢路上之新樂橋,亦正被山洪沖毀,改行便道,此一段路基,差不多年年秋天總要如此。因公庵之言,我亦以維護平漢路者,亦應在太行山上造林,太行山造林成功,不但雨量調節,山水亦不會直下沖毀路基。平漢路北段既少水患,而兩旁地畝亦少旱災,此為中央政府應領導興辦之事,山西、河北兩省地方無力自為,即以災情發生後該路所耗款項數目逐年造林,祉要年年做,是早晚可以成功的。又想到我駐定州時,因前幾年鬧旱,機械打水的井很多,可知無論鬧旱鬧水,均為激發政府與人民救旱救水的最好動因,故在河北言,建大水庫修大水渠固然要緊,打井更要緊,建庫修渠有河纔能修建,打井則河北地平土淺,幾於無處不可以打,今人所居之土地,自古即如此大小,而人口則繁殖不已,人口增加而土地不能增加,欲求生活有著,祇有二法,一為移民,一為興水利,否則糧不夠吃。所以在河北打井、修渠、建水庫實為要務。譬如打井要燒磚,要水車,以及其他鐵工木工,均增加不少的生計,而以後地方上又可多收糧食,故我認為研究興辦農田水利,為一急不暇待之事。我為此事於十一月十日在北京飯店召集平津銀行界會商,我對他們說:「你們銀行業不能祇做借款官府買軍械彼此打仗,擾亂社會,亦應借與人民一些,作與人民有利的事。」賡即說明農田水利的需要借款興辦,於地方上有利,將來人民富庶,社會安定,於銀行界亦有利。當時銀行界代表中,中國銀行天津行的經理卡白眉,起立說:「主席所談,我們不但同意,而且贊成,誠然是於地方人民好,於我們銀行界亦好,不過我們是商業性質,祇要有抵押,我們即能拿出款來。」會散後我即找朱子橋(慶瀾)將軍研究,朱將軍亦想不出辦法,他約我一同去西山慈幼院訪熊秉三(希齡)先生,他說:「熊先生有經驗,有見地,一定會想出辦法。」故遲一天我們一同去西山雙青別墅,找熊先生,熊先生想了一回說:「此為老百姓的事,應在老百姓身上想辦法。」他計算出長蘆鹽觔加價一年再延長一年(因為一次不好呈請附加兩年)可抽三百五十萬元,以此作抵押,此時即可借得三百五十萬元,作基本打井開渠之用。當時李石曾先生亦很幫忙,他說貸款與人民打井,將來款仍可以收回,再以此作抵押,我們由庚款內另借三百五十萬,共可得七百萬元。於是即決定成立河北省農田水利委員會,由省政府籌畫,由地方士紳辦理,即是籌款是政府,用錢是地方,非常順利的成功。熊先生很高興,其時正譚組庵先生長行政院,由熊先生寫信,由我派員赴京交涉,鹽觔加價事,居然獲准。這是很不容易通過的事,朱、熊、李三先生均參加本會為委員。
在十七年北伐成功以後,中央單獨給我部隊的三萬元卹金,即是說十五年以前的恤金由中央酌給,十六年以後山西發給,因時過境遷,變動很大,錢雖領到,但祇發出一萬數千元,剩下的沒人來領,軍部同仁協議將此餘款約萬餘元,加上歷年公積金,在保定附近買地建一昭忠祠,紀念本軍歷年陣亡官兵,同時收納無歸之官兵靈柩作一公墓,十七年冬天開始建築,十八年冬天完成,地點在滿城之一畝泉,距保定四、五十里,風景還好。
昭忠祠地點之選擇,我與他們定一原則,即離開保定城廂,同時亦不要遠入深山,因為我們建祠不是為某人或本軍作宣傳,不是為給旁人看,而是要給我愛國愛民成仁取義的袍澤留一永久紀念,不讓它們白死,故一方避開衝要地區,而為同仁們追思,以及陣亡官兵遺族祭掃便利,又不宜離交通線太遠,一方又要其能永久存祀,供人憑弔,於是楊祥徵、劉蔭遠選擇離保定四五十里之一畝泉,此地小有風景,又不暴露,理想上是可以永久的,地是按當時財力買了二十畝,除十來畝蓋房子外,其餘請我的一位同學在保定西關開農場者種很多樹,房子是我託友人隋少伯在北京買一小的王府的六大間現成材料,木是黃松,磚皆城磚,用火車運去,蓋了三間享殿,三間門廳,廳門上有大銅釘頭,建築很堅實,最小限可維持五百年,嗣又買地二十畝作祠之保養費,後擬派人住管又添買了數十畝,此等土地,皆系良田,有百十畝左右,足可敷管理人衣食祭掃之資。入祠牌位,第一位是軍長孫禹行先生,他剛於十七年夏故去,雖非陣亡,但自有民國軍第三軍之日,一直到他離開第三軍,無一日不在受罪,不但極勞,而且極苦,比陣亡者之死事還要艱苦,故論年齡,論地位,論死是以他為第一位是當之無愧的。第二為員志青旅長,第三為劉金波旅長,其次為石掄元、蘇墀、王墀等營長幾人,再其次為歸燮鈞、蘆蔭槐等連長數人,依次為排長、班長、士兵等,官長均分別刻附小傳,士兵則鐫其姓名,共八百多個牌位,此外並將能找到而無人收埋之官兵屍骨收回埋葬,作一公墓,俾免風雨暴露之慘。祠之守護,原擬請本軍重義氣的人擔任,找得一人,可是他無心作此,另有二人願去,但又覺其條件不夠,乃先請附近之龍泉寺(相距約二百米)住持暫為照料,即以祠產培護祠院,歲時祭掃以慰忠魂。惟該寺中人又言祠內鬧神鬧鬼,而常存戒心,後來索性擬請僧人住持,所以增購土地而於添建的幾間住房中間,亦預作一小規模的的佛龕位置,以便來僧之需。我曾託李筱峰與五台山寺僧接洽分遣僧人住持,甚至視同五台山某寺之一下院,筱峰亦任為可行,慨允為力。但以時局日緊,事未果行,仍暫由龍泉寺住持繼續照護,聞抗戰期間仍能照舊維持。當十八年冬,昭忠祠落成舉行公祭時,我由北平前往主持,與祭者有前國民軍第二軍之鄧寶珊,第三軍之楊化昭、續範亭。禹行之秘書長王道元,董理其事之楊祥徵、劉蔭遠,第三軍司令部各處長,駐在保定之方壯侯旅長、梁鑑堂團長,及其以下軍官佐很多人,地方官吏士紳等來的人亦不少,此一次可說是第三軍同仁集合較多的一次,同時隊伍早已交代出去了,故亦可說是結束國民軍第三軍的一個集會。
祠堂匾額請譚延闓書,紀念碑由于右任書,碑座四面各嵌一小碑,記祠之經建情形,為徐南洲書,各碑我均拓印分贈關係友好,嗣又再拓一次,但短短幾年而碑已有殘損之處(初拓在未立石前,平拓,再拓則為立拓,又因立石後加築石欄杆時,為鑿石碎渣所碰,致損毀者亦有之),二十一年,我再去憑弔時,樹已長成,綠蔭遮蔽,老遠的已難望到祠堂矣。
我屬意肖韓,寫紀念碑文時,我曾對他說,歐戰時雙方報導殺人數字,動輒若干萬,競涉誇大,豈大言奢侈之風,竟至用於殺人,而不覺其慘酷耶?實則每一個人或每一士兵,在嗜殺者眼中,雖或視同螻蟻,但在其本人之父母妻兒心中,都是很重要而為其生活上所離不開之人,正與嗜殺者在其父母妻兒心中之地位相同,故一個人之死須有代價,而我們對這一個人之死亦須重視,我不能令我們第三軍的袍澤白死,更不能使其父母妻兒在痛失至親之後,連一個追思弔祭的場所亦找不到,肖韓曾將此意敘入碑文,惜未找得其拓片,今所存僅重修碑記拓片,抄附於左。
民國十八年二月,永昌始建祠於滿城縣之一畝泉,祀國民軍第三軍之死事者。其年十二月祠成,既為文以記之,復刻陣亡將士姓名於石。二十有一年四月,永昌重過保定以祠堂兩廊之狹隘也,因議廓而新之,魏君文華爰董其事,越三月工竣,上冊於永昌,請為文以記祠內品物並祠外田屋而刻石以垂久遠。按冊,祠位於滿城縣北奇村龍泉寺側,得地廿畝,東西南界於寺,北跨道界於寺之祭田,南向大門三楹,外石獅二,正殿三楹,造木主八百四十,中則孫公禹行位也,東西碑廊各五,嵌碑四十四,院中植紀念碑一,鐫歷次陣亡將士姓名於石,環祠植松四十七,龍爪槐八,楊八十八,柏百四十四,柳二百七十三,松籬植松八百零七,綜為一千三百六十七,祠之東南磚牆一,橋北建院落一,為室三,則營為守祠者之居所也,另置祭田廿畝,位於祠之北,周圍水溝在界內,其東鄰南界李姓,北界王姓,西鄰南界王姓,北界李姓,南隔道至祠,北界曹王兩姓,用銀千四百元,又祠之新建及續修,共用銀兩萬餘元。夫物之成毀有時,而存廢在人,吾三軍轉戰中原,縱橫掃蕩,然所至嚴紀律,謹刁斗,未嘗敢以衛民者擾民,而斯土尤為吾軍始興之地,其人老者吾伯叔,壯者吾兄弟行也,吾將士之靈妥於是,吾知人之愛護是祠也,必有以異於恆人者矣,奚勞吾之僕僕耶?然記其向方,列其品物,亦建祠之所有事也,因泚筆記之。中華民國二十一年十月十日。
自十七年夏我接徐老先生來家,我到綏遠他亦同住綏遠,到河北後我覺得省政府所在地之中海旁遜清攝政王新第地點最好,西院是很大的花園,東院有一所用檀香裝修的房子,我請老先生住著,每星期日我陪他看看戲,有時陪他一處吃飯,我看到老先生的起居生活,確是衷心快慰。十九年八月老先生病逝北平,其時我正在豫東指揮作戰,未能親為老先生治喪,二十年春,始在北平法源寺設祭,後並為文擬勒之石,茲附於次:
徐先生,諱椿齡,字芳年,先世由山東黃縣遷奉天之營口,故為營口人。少入毅軍,從胡九蘭統領,繼佐盧葵卿營幕,甲午中日戰役,嘗從援高麗。庚子之役,軍次大同,遇余一商肆中,時余甫成童,父母相繼逝,衰絰斬然也。先生詢於肆主,肆主固余父執,具道身世,先生憫焉,且喜為同姓,即攜與同行,後令入伍。執兵役,而事先生如諸父,暇日課書字焉。先生性慈祥,盹摯過人,遇余尤不啻骨肉,余亦得先生而釋畸零之感焉。癸卯甲辰間,先生賦閒居通州,余在南苑軍營,病傷寒頗劇,軍中防傳染,乃舁送先生家,時先生長公子生二週,方種痘,幼者甫數月且病,家惟一嫗供役,老而無能,余病中惡其惡習,飲食湯藥,先生悉躬司之,長公子善哭,余苦其聒,先生輒抱其避余,如是三閱月,病起乃已。迨余涉世稍久,遇抑塞拂鬱無可告語,輒詣先生一痛哭。猶憶民國六年余供職陸軍訓練監,先生偶以公事來京,時違闊且十稔,相見不暇問無恙,惟對先生大哭,踰時不能止,先生亦為之慘然。蓋余幼失怙恃,疾病慘怛,可告愬者,世惟一先生而已。十一年先生旅居蚌埠,司榷事,余以團長駐大名,馳書迎先生就養,先生手書答曰,汝甫遷一官,所入必不豐,余腰腳幸健,近且癖於鴉片,不可遽累汝,俟諸異日可也。十四年入陜之日,余病瘧,駐軍文底鎮,再馳書詢先生起居,未得復。十六年北伐,余勒軍井陘,戰方酣,忽由間道得先生書,謂將來晉就余,然以道梗,卒不果。十七年余躬詣天津迎之,會先生臥病舊都,遂同之保定,自是由保而津、而綏、而平未嘗或離。幸得暮侍左右,稍以慰先生晚景。乃十九年豫東之戰,余督師蘭封忽聞先生病亟之訊,竟於八月○日壽終寓所,享年七十有四。當是時以戰事方急,僅為文遙奠。二十年春始設祭北平法源寺而哭焉。嗚呼!先生往矣。三十年來,始哭吾母,繼哭吾父,至是復哭先生,今而後乃真畸零於斯世矣。憶居平時,每余休沐,輒從先生觀劇,遇劇情滑稽者必回首顧余,見於無笑容,必曰若何為不豫耶?其盹摯如此,至今方念之,猶泫然也,先生幼孤,有異母弟一、配○,早卒,繼配○、生子二,今存者名燕桂,以二十○年○月扶柩歸營口,葬先生於○○之阡。
徐老先生說過,當他隨軍到平壤時,日本兵尚未到,秩序還很好,他駐在後方,與當地人民多所接觸,記不清他說是已娶者或未娶者的頭上都剃光一塊,謂是我國古俗。徐老先生所住的一家當地老先生,中國文學很好,知道許多中國的事,據此老說,當地縣長坐堂問案時,並非坐在公案桌後面,而是坐在桌案上,因此桌後亦並不安置椅子,所謂「高坐堂皇」是也。其實此亦是中國的古法,猶憶我民七在四川聽「高腔」,戲中仍是如此坐法,比如扮相公者出場,即高坐桌上,扮小姐者則旁坐小椅,證明高麗的高坐堂皇,乃是從前中國的古法。但到二十八年入川後再看高腔,十之六七已不是那樣坐法了,可見二十年的交通文化交流之下,戲劇上即起了變化,徐老先生與我說過高麗許多事,僅此一則尚能記得。
徐老先生的公子燕桂,曾在安徽高書田(世讀)先生軍中作譯電員,其時蘇皖各軍多販賣煙土,人家與他頂一小股,盈得二萬元,此為民國十二、三年間事。我到北京見到徐老先生,他說起此事經過,並言將二萬元存入銀行,亦未用過。我心想徐世兄是一個無才幹的人,而能得如許金錢,徐老先生實無用此錢財之必要,這豈不是上帝以之安慰老先生使其心寬麼?老先生去世後不久,徐世兄即胡胡塗塗的將該項金錢花光,是徐世兄雖曾用了此向金錢而未得到任何真正享受,徐老先生雖未動用此向金錢,而卻得到實際的享受,這似乎都是上帝的安排,此事為我生平腦海中一件默默不去的信念。
我到河北省後,天津海河整理委員會邀我去開成立會,省主席當然是主任委員,天津市長是副主任委員,我不去不能成立,所以他們很熱情的催我前往,同時獲悉該會之所以,是商前主席與天津市長及一些水利人員籌畫出來的,此會是臨時性質,由市長主辦,其任務即是疏濬海河下游淤塞海口的泥沙,因河北省的幾條河流,多由天津入海,所挾泥沙很多,積久淤塞,外國商船不能直靠天津碼頭,就在大沽口外停泊,貨物下船還須用別的工具轉運到天津,洋貨成本加重,華洋合議辦法,要將此泥沙挖去,以便洋船直駛天津,進入租界,錢是由津海關負擔,事是由中國人辦理,由天津領袖領事代表外國人參加此會,他覺得錢是洋商所出(海關款項,因債務條約關係,必獲各有關國家允許)故非常倨傲。我們中國人因公費及雜費等數額很大,工程人員亦待遇很高,均願此會趕快成立,因之我亦不能不抽工夫去一趟。當時外國人參加者為美領事高斯(抗戰期間曾到重慶任美駐華大使),他當然知道我們這些人的心理,故在前幾次開會時他很指謫我們,說開一個成立會便費如許時日,若挖起泥來說不定要費若干年,對中國官吏辦事很表失望,今次他又舊話重提,一開會即開宗明義的來此一套,我因他將中國官吏一律看待,遂亦起立發表我的意見。我說:「此一工作與機構是前任主席市長提議起來,我因有事晚到職若干日,到職以後又因急於要整理省預算,故又晚來若干日,就本會而言,原是基於一種需要,當然希望早日成立,早日開工,但在我個人看來,沒有我本身職務重要,今日之來還是因此會既已籌妥,僅剩成立,努力早來的。若依我內心的意見,覺得此會的成立與否,沒有什麼關係,海河疏濬,船能入口靠近租界,市面洋貨當然便宜,商民亦當然樂意。惟在我國社會不景氣的現況下,覺得由塘沽下貨,如此一路轉運手續,倒是與這些中間人謀了生計,洋貨貴一點,無損於我們社會民生,或者反許有益社會民生,甚至將此商埠改到塘沽去,豈不更好。」(商埠而在租界,我覺得不如將商埠擺在租界外邊,心想商埠離天津越遠越好,越壞越好,此種奢侈品與我們的國計民生有何關係。)我此語一出,崔市長(名廷獻,字文徵,襄陽人。)以下及好多工程家唯恐將此會說散了,將大家很好的差事落了空,極力的往旁邊解釋,想與高斯越近越好,當然工程人員代任翻譯,亦不肯確實翻譯,高斯亦未再往下說,此會即算成立。會後我與各領事各商務官稍有接觸,二、三天後即回北平,可以說是作了一件不愉快不得已的工作,而我本心真不想做。
我一到河北,即亟亟於整理預算,是因為過去分擔第三集團軍的軍餉,始終無確定額數,月月有拖欠,不是省庫負債,便是軍餉發不出去,我覺得這不是辦法,我們究竟能負擔多少數字,應切實核計而確定之,萬不能負擔者,亦確切陳明軍方。我著手整理預算辦法,不外減少省政不必要的開支,與增加稅收。例如省府有一營衛隊,我覺得北平城周軍隊林立,城內有警察憲兵,殊無再設一營衛隊的必要,故到任第一個月即予裁撤,只此一項每月就能省下幾萬元。增加稅收是在剔除中飽,並不增加稅率從,此確定一負擔數字,月月按數照交,北平衛戍總部亦不再月月催餉了。為整理河北預算,我心上大不滿意財政廳長李○○,我們私交甚好,但在公事上,他始終含含糊糊說不清楚,所以對他的工作很不滿意。
我的薪俸,在綏遠任內發生兩項關係,一是俸給,每月三百二十元(以一半供我家用,已綽綽有餘,因為住在省府內不出房租),公費是辦公用,我毫無沾染,二為招待蒙古王公費,月定二千元,大約招待所需平均二、三百元,另津貼蒙文日報月三百元,其餘剩款照例均津貼主席。我在綏一年,共剩餘招待費一萬幾千元,我即買了八千元禮品,分送東北賑濟機構及北平華洋義賑會,尚餘約六、七千元,此為我這一任主席俸外所剩之數,在河北省薪公月約一千九百餘元,家用較多,又因我發送徐老先生,在職一年零一、二月,剩下四千餘元,此即我與兩省錢財上所發生之關係,其餘兩省錢財與我毫無關係。
我在綏主席任內,所有我的俸給收入及私人開支,均由一位科員杜榮九為我料理,卸任時他將我的收支款項結算好,連同帳簿交我,由綏而冀、而晉,三任秘書均為王均一(晉省秘書長後為王尊光名謙),我個人的收支帳目亦由杜榮九為我登記,我交卸晉主席後(在民國二十五年)將他交我的三本帳,連同禹行生前與我的兩封信(禹行子伯琦,以未曾保有其父手澤為憾,商之於余,余檢篋將此二信擬贈之,全其孝思)一併裝於存重要記事書稿之小木箱中,置之書齋,擬以此三本帳留給子孫,使知所守,毋玷家聲。後因我到軍事委員會任職,旋即值七七事變,未暇返晉檢點,家人於太原撤守前,連同書籍文件寄存於大北門街義國天主教堂內,勝利後余至太原聞悉於墨索里尼被拘之數日內,日軍以義國已非軸心而盡搶該教堂內存物以去。
我到任不久,即在十月中旬,中央與第二集團軍(由宋明軒指揮)在鞏洛之間開火,打了一個多月,在宋敗退陜州後,唐生智於十二月初在許昌、偃城間獨立,中央軍無力西進,只好回師解決唐部,是宋雖敗因唐之獨立仍可在陜安度,唐因無援,獨立未成,但因二集團未至確平,中央亦無法懲唐,是為此一戰事之結論。
在唐生智獨立前三日(十二月二日)石友三在蒲口砲擊南京,南京原無準備,秩序大亂,如石當時敢於渡江,南京內部恐亦有變。唐生智獨立之後,正在猶豫未能即時南下,於時陳辭修在其東北,蔣銘三(鼎文)在其西北,夏靈柄(斗寅)在其南,又因楊虎城之叛唐,旬月之間,並未開戰即將唐部壓迫崩潰,唐所率為湘桂軍廖磊、葉琪、劉興等部,除劉部被繳械外,其餘均降,按當時夏靈柄在武漢,本亦相當動搖,假定唐部獨立後,迅即南下,武漢可得,夏亦自然依附。石友三如能渡江,則南京情形可想,結果因其游移不前,遂至觀望者離去,可附者不附,對方亦敢進而包圍壓迫之,夏且成壓迫唐部主力之一。石之不敢渡江,與唐之不急南下,此中關鍵非常微妙,群龍無首之諺,信然。
是年冬中央派吳稚暉到晉,代表蔣先生與閻先生見面,他由津浦路過平,因李石曾先生之相挽,我亦正想向閻先生有所建議,即由我陪赴太原。那時太原各方代表雲集,中央軍與雜牌隊五的代表都有,前者如王均、趙觀濤軍(實則為南方之雜牌),後者如王金鈺、高培五、孫殿英、萬選才、石友三、韓復榘、劉春榮等軍,都有代表,廣西當然亦有代表。此時馮煥章雖在建安村,但他的人在太原者亦不少,李書城、黃少谷、雷嗣尚、谷九峰、劉竹坡等不下數十人,蔣先生的正式代表何雪竹(名成濬)要求閻先生以副總司令資格去鄭州一行。在二集團敗退,唐生智解決之後,當時閻先生如能奉命到鄭與所有雜牌首腦接觸一下,表示擁護中央,其影響力極大,我到太原後除向閻先生述說河北情形外,曾與他約定時間談一次話,我說:「你的事非常繁,每天接觸的人亦眾,我不要說話太多,為你容易記,我只說三句話,第一句你不要有上臺作領袖的心。」他當時答覆說:「我沒有這個心。」「第二句話你不要輕視蔣介石。」他問我:「怎麼講?」我說:「蔣介石在上海待的很久,直如上海人,你不要有看不起他的心。」(我意謂與蔣鬥心計,恐怕鬥不過他。)他想了半天說:「介石這個人,輔之不足輔,倒又不足倒。」按這他就是看不起蔣的口吻,「第三句話你不要去鄭州,鄭州為一是非之場。」他說:「他們都要我去。」我說:「蔣的代表要你去,正因為他們那一夥都要你去,那一夥雜牌要你去,都帶有反對中央之意,想聯合你反對編併,圖謀存在。中央要你去,想要你幫中央解決他們,所以我說你不要去,去則不但是非太多,而且絕對於你不利,因為他們都想在你身上找出路,應付有一不周,當然即有一與你不利。」結果在我未回北平之前一天,亦即一月四日,閻先生偕何雪竹去了鄭州,也就是我說了三句話,第一句他不理會,第二句是面駁,第三句是以事實作相反之答覆。
當唐生智獨立未發布前,其行動原為閻先生同情,其間閻曾派蘇象乾、傅宜生(作義)去奉天與張漢卿商量對唐支援,而由閻、張聯名通電主張和平解決,不要動兵。閻擬電文中警句為「黨事由黨人解決,國事由國人解決。」張本反對以黨治國者,閻電到時,張與其幕僚皆大激賞(王維宙持電宣讀,擊節稱讚),遂即簽字拍發,因閻要張同意時即逕由奉天發出,此中閻有討巧處也。不料此時趙次隴由南京返并,力陳非計,閻遂要將支持唐意改為討唐,因通電已到津(其時通電要經天津電臺轉發全國)乃電話指揮天津警備司令部將之截回,修改後再發到奉天,徵張同意,張等內心大不謂然,惟以閻已表示助中央解決唐矣,張又何能支持唐而獨開罪中央,所以張當時以失望神情表示,電文如何他都簽字(事後據象乾言,此日(似是十二月卅日)以後奉天大僚再無興趣對渠等招待,反而冷眼相加矣),此為其後張與閻貌合神離之一大關鍵,不過張漢卿自始即不近黨與蔣,同時仍希望閻能反黨反蔣成功,直到閻津浦潰敗,張才決心助中央解決黃河以北之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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