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悲欢哈尔滨
“年轻的老干部”
1947年12月,我从齐齐哈尔调到了哈尔滨,在哈尔滨的一个区做区委宣传部长。市委书记是张平化,他是在我后面调来哈尔滨的。我年纪轻,热情高,工作能力较强,工作开展得好,受到重视,我被从区里调到市里,做市委机关党委副书记,又先后担任过省委和市委理论教育处处长、学习室主任。在省里工作一段,又回到哈尔滨市,继续做理论处长的工作。
从这时起,战争的硝烟离我们越来越远,尽管说解放战争在全国各地打得轰轰烈烈,哈尔滨却成为后方,生活就开始稳定了。我是47年12月到哈尔滨的,哈尔滨刚刚解放,东北局还在哈尔滨。直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东北局才搬到沈阳。我就一直在哈尔滨搞理论宣传工作。1950年,干部开始评级别。原先是供给制,大家生活都差不多,后来搞津贴,我的津贴比较多,吃的很好。吃小灶,还可以拿不少津贴费。评级给我评了个12级,当时我才28、9岁,也成了年轻的高级干部。
我搞理论宣传工作,从新中国建立以后,经常要上北京去开会。50年初,我到中宣部开会,别人说,开会的人中间,我最年轻,又穿得漂亮。哈尔滨长期受俄国人和日本人的影响,具有殖民地色彩,具有文化上的独特性。比如说,那时候在哈尔滨坐出租车,道里和道外的就不一样,道外的出租车有时可以讲国语,但是在道里和南岗区你坐出租车,是不讲中文的,不说俄国话,就得说日本话,你要不说外国话,你要中途下车,他就不给你停车。还有,哈尔滨在全国的服装界是比较“洋气”的,外国侨民尤其是“白俄”的大量存在,影响了哈尔滨人的衣着打扮,使人们的服装观念很开放,也很讲究。中学生的校服都是毛料的,很挺括。其实哈尔滨市民的生活是很穷的,家里穷,出门穿的好,哪怕不吃不喝也要穿一身像样的衣服。人们说,不怕家里被贼偷,就怕上街摔交(怕摔脏摔破衣服)。哈尔滨解放得早,搞公私合营的时候,我经常到下边做群众工作,联系的工人多。我到一家服装厂去,那里的老板被解放军吓跑了,剩下工人们留在厂子里。我做工人的工作,欢迎老板回来,结果老板还是不敢回来,我就叫工人自己组织管理工厂,给他们联系业务。联系给我们的机关干部做衣服。他们也给我做了几件衣服,还不要我的钱。可是我坚持付了钱。我是党的干部啊!到中宣部开会,我就穿着他们给我做的衣服,会上有人奇怪地说,中宣部的理论工作会议,怎么还有这么年轻的城市姑娘参加呀?中宣部的许立群认识我,向别人介绍我是“年轻的老干部”。(我在郑家屯就认识许立群,1946-1947年,我和吴宏毅在辽西省委,许立群是胜利日报社长,吴宏毅就是接替他的工作。)
无法维持的婚姻
在哈尔滨,我的工作比较顺利,比较好,50年代初期,社会风气和党内生活都是积极向上的,大家都很努力。可是,我和吴宏毅的关系却不断恶化了。这影响了我的工作,也影响了我的进步。吴宏毅很聪明,很能干,是有名的笔杆子,能写一手漂亮的文章。就是有一条,男女作风有问题。这个人开始几年还挺好,我们生活工作都很默契,很稳定。到后几年就不行了。从他出国和生病前后就开始了。就出问题了。
1954年他到东北局去开会,听东北局领导传达中央对高岗饶漱石事件的处理,开会比较紧张,他当场就心肌梗塞发作,被送到医院紧急抢救。那时候对心脏病还没有什么好办法,医生对这病看得特别严重,组织上也担心害怕,对他特别照顾。因为他生病,我经常请假照顾他,一请就是几个月。我还通过我大哥聂真,给吴宏毅联系了到北京颐和园吴玉章老的院子里疗养了一段时间。其时,吴玉章是中国人民大学的校长,聂真是副校长。为了照顾吴宏毅,我经常向市里请假,这样就不能不影响我的工作。
在他生病以前,吴宏毅是哈尔滨市副市长,那时候,在男女关系上他就不检点了。在组织上安排他出国访问期间,就出问题了。生病以后,他养病期间,事情就更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不愿意多讲,他对我伤害很深很深。我们两人关系不好,我还是忍耐着,我想让孩子们有一个爸爸,有一个完整的家庭,我自己处境如何是在其次。只要给我留一点儿面子就可以了。因此,我经常到北京来开会,或者到中央党校、到人民大学,学经济学,学哲学,几个月几个月地不回家,一走半年一年地,对于家庭危机,也是一种回避。组织上也了解了这些情况,也理解我的苦衷,我本来工作很好,都是老同志了,所以我要求到北京开会学习的都能得到批准。可是职务提拔什么的就没有我的份了。因为我在北京的时间多,在市委的工作自然就没有办法抓,难以作出成绩。当时的市委宣传部长郑依平和市委书记任仲夷对我都很好,我一请假外出学习,他们就批准了。他们理解我的苦衷。
吴宏毅闹到最后,我都没有办法了。想隐瞒都隐瞒不住。这事不是我闹起来的,是组织上追查他的作风问题。他的这些事情影响越来越坏,领导不能不出面。我还不在家的时候,组织上就要他做检查,不料他继续与组织对抗,因此就采取了组织措施,把他隔离起来。在这期间,他还继续犯错误,到后来,市委对他就作出严厉的处分,还上纲成为政治问题,“反党”问题,对他作了严厉的组织处理。到1968年,文化大革命风暴正处于高潮,吴宏毅在接受批斗的时候,他的心肌梗塞病突然发作,可叹他这时候早已失去优厚的生活待遇和医疗条件,得不到及时治疗,就此死去,成为时代的一个牺牲品。直到文化大革命以后,对吴宏毅的问题进行复查。他在生活方面的问题,证据太多了,翻不了案,关于政治问题平反了。
吴宏毅的问题被揭露出来,我想继续维持现状也不行了。我是1959年秋冬跟吴宏毅正式离婚的。我准备调到北京来工作,先把孩子送到北京,让我母亲照顾。我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大孩子是女儿,玲子,聂宝玉,下面是两个儿子,大胖、二胖。我二姐看到我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还要工作,就帮我带一个孩子,我最小的孩子二胖从此就跟着我二姐生活。我也经常把他接回来照管他。我先把孩子送到北京,又回到哈尔滨,办理了工作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