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事学生大游行

  4月27日

  学生游行队伍还是出来了。从早上8时开始,冲过层层防线,于下午4时到达天安门。沿途口号变为“拥护共产党,坚持四项原则,打倒腐败,打倒官倒”。过天安门城楼后,一直东去。晚10时才逐渐回校。游行学生认为取得很大的胜利。老党员认为政府太软,积极分子觉得窝囊。而老知识分子和民主党派则松了一口气。因为没有抓一个、打一个,没有发生流血。

  从战略上讲,《社论》发挥了巨大的威力,全国形势基本稳定下来,胜似百万雄兵。由于长期自由化思想影响,事情要一下平息下来是不可能的。

  晚9时后,我的大琳乘车返万寿路,在复兴门遇到学生阻碍,司机灵机一动绕道南行。

  北京闹事的学生游行队伍今天终于出来了。从早上8时开始,由学生队伍带头,沿途也 夹杂一些北京的市民和外地来京的流动人员,汇集成一支游行队伍,冲过公安和武警设立的层层防线,于下午4时 到达天安门广场。今天游行学生的口号变了,再也没有为胡耀邦平反、为反自由化平反一类政治性的口号了。一夜之间突然变成了“拥护共产党,打倒腐败,打倒官倒”。我一直在中南海办公室注视游行队伍的动向,原来估计游行队伍会停留在天安门广场,但是,当下午4点 半,游行队伍通过天安门后,并没有停留,一直向东长安街去,到达建国门后开始分散,晚上11时左右,各路游行队伍陆续返回学校。警察和武警赤手空拳,甚至连非杀伤性武器也没有带,如何阻挡得往游行的人潮。

  游行结束后,各方反映不一:参加游行的学生认为取得很大的胜利;一些老同志、老党员认为政府手太软,制止不力;学校和党政机关里拥护党的骨干分子觉得太窝囊;一些老知识分子和民主党派人士松了一口气,因为政府没有抓一个人,没有发生流血事件;外电也说中国当局对游行采取了容忍和克制的态度。

  日本时事社说,中国一批年轻官员结成支持民主化运动的集团。学生举着“拥护社会主义”、“拥护共产党领导”的标语也是遵照这个集团的指示。后来才知道,发现这个指示就是方励之、李淑贤,他们给学生头头王丹带话,“明天游行口号要变。”

  美国华尔街日报说,学生是把悼念胡耀邦作为政治民主化的借口而已。美国国 、务院公开出面干涉中国内政,在今天的一项声明中说:“新闻自由是一项基本权利,如果世界经济导报因行使这项权利而受处罚,那是令人遗憾的。”

  总的来看,由于人民日报“四?二六”社论发挥了巨大的威力,全国形势基本上已向稳定的趋势发展。但是由于长期自由化思想影响,要把事态一下平息下来也是不可能的。从今天的游行,也可以看出,闹事学生背后一定有黑手,在操纵和指挥。我和王瑞林同志通了电话,讲了今天学生游行经过。他说小平同志认为,中央态度明朗,又避免了流血,处理是好的。

  晚9时后,我和朱琳乘车由中南海返回万寿路家里。临出发前,国家教委副主任腾藤来了一个电话,说有一群学生企图在我回家的路上拦截我的汽车。果不其然,当我的座车行至复兴门时,一群学生堵在车队前吵吵嚷嚷,企图拦车。警卫参谋赵留江和杨晓东下车观察情况,司机刘继宗灵机一动,调转车头绕道南行,顺利返回万寿路。

  4月28日

  9时半,去万里同志处,征求他的意见。他也没有什么好主意。11时,去尚昆处,他也不主张撤回军队。

  下午3时,我召开常委碰头会议,研究下一步。总的,肯定《社论》的作用,方针仍然是稳定北京,争取中间群众。估计学生“五?四”要游行。仍然采取层层劝阻,但避免流血。决定由袁木出面对话。

  今天我搬到中南海里202室。

  阎明复送来一份陶斯亮与北大一学生头头谈话记录。他们的目的,是要把李鹏拱下去。对李本人也不是多恨,而是恨支持他的老人。

  上午,我主持了国务院常务会议之后,去万里同志处,征求他对下一步处理动乱的意见。我又去尚昆同志处,他认为局势仍然紧张,已调入北京的38军部分武装力量还不能撤回。

  下午3时,我再次召开常委碰头会议,研究下一步制止动乱的措施。大家充分肯定“四?二六”社论的作用。准备 采取的措施是“稳定北京,继而稳定全国,团结党的骨干力量,争取中间群众”。有信息反映,闹事学生可能再次举行大规模游行,向中央施压。他们准备利用 “五?一”节,派小分队到天安门广场发表讲演,制造舆论。继而在“五?四”青年节组织更大规模的游行。闹事学生提出了与政府对话的要求。常委会议决定由袁木同志以国务院新闻发言人名义出面与学生对话。常委很明确,对话是一场斗争,不能把平息动乱的希望寄托到对话上面来,双方都是通过对话,争取中间群众。

  今天,新华社发表一篇通稿,题为《北京近日出现一些似是而非传闻,有关方面知情人士披露事实真相》,刊登在今日首都和全国各大报刊上。消息例举了所谓李鹏总理拒见学生代表的那件事,说明这件事纯属造谣。现在整个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再来澄清这件事有什么意义。闹事学生的口号已经改变,那时口号是“为耀邦平反”,现在口号是“反腐败,反官倒”。

  事后得知,改变口号是方励之和李淑娴出的主意,通过王丹传到学生中去的。一位学生头头回忆:“我们都被‘4?26’人民日报社论惊呆了,王丹又急急忙忙从李淑娴老师那儿回来说,我们要改变策略,动员群众和他们干”,“会上定下了改变口号的决定”。看来,在学生后面有长胡子的人在操纵,已是千真万确的事。

  李先念同志很关心我的安全。中央警卫局研究后,让我们一家搬到中南海。我们住的是二〇二号房子的配房,朝南朝东。宽大的正房仍然留作中央开会和接待外宾使用。

  晚上,李铁映来,他认为中央应该对动乱有一个大的战略布置,我认为坚决制止动乱就是大战略。

  统战部部长阎明复送来一份材料,是陶斯亮与一个自称是“北大温和派学生领袖”的谈话记录。陶斯亮是陶铸同志的女儿,统战部一位副局长,与学生界有交往。这位学生头头对她说,学生的目的是要通过这次学潮把李鹏从总理的位子上拉下去,否则邓小平之后大权就会落到他的手中。又说,学生对李鹏本人也不是有多么的恨,而是恨那些支持他的老人。

  煽动学潮和动乱的非法学生组织“临时学联”改名为“北京高校学生自治联合会”,简称“高自联”。

  美国白宫发言人菲茨沃特称,布什总统对中国学生游行的看法是:“相信言论自由,和平集会的权利”。

  4月29日

  上午,去乔石、胡启立处,商量“五?四”游行对策。北京市提出组织游行方案,启立提出在广场召开群众大会。

  下午3时,出席了总工会召集的庆祝“五?一”会议,由胡启立讲话。他只一般提安定团结,但没有讲学潮和动乱。

  北京负责同志来说,这次反动乱方针不能再变。再变可真要亡党亡国。下面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袁木、何东昌、袁立本与陆宇澄与各界学生举行长达三小时的对话。据反映,效果尚好,对于争取学生中间分子和社会各界人士有作用。

  东昌来谈了彭真的三条意见:一、中央方针和决策是正确的。二、27日战术上失败, 学生提出口号,得到人民的支持。三、目前要做好揭露。

  上午,我和乔石、启立同志商量,即将来到的“五?四”青年节,可能出现更大游行,中央应采取什么对策。为此北京市委提出,由党和政府出面主动组织群众大游行,把主动权拿到党的手里。胡启立提出在天安门广场召开大规模群众大会,动员广大人民起来反对动乱。我和乔石在权衡利弊后,认为这两个方案都欠妥当,可能引发“群众斗群众”。但又提不出更好的办法,准备再议一次。

  下午3时,我出席了总工会召集的庆祝“五?一”会议,由胡启立代表中央讲话,他只一般提出安定团结问题,但对有针对当前的动乱讲几句话,这显然是不够的。

  我要求北京市针对“五?四”学生搞游行的事,提出切实可行的对策方案。李锡 铭等同志在几次谈话中都流露出对中央的不满情绪。他们说,中央反动乱方针不能再变。再变,北京市也无能为力了。我认为中央的方针是明确的,而北京市委制止 动乱虽然决心很大,但措施往往不够有力。

  今天,国务院新闻发言人袁木、国家教委常务副主任 何东昌、北京市委秘书长袁立本和北京市副市长陆宇澄与学生代表举行长达3小时的对话,就惩治“官倒”、清 理公司、廉政建设、学生游行等问题交换了意见。袁木在对话中特别向学生代表转达我的意见,说“四?二六”社论说的否定党、否定社会主义,是针对极少数人的 违法行为说的。这样,就把少数坏人与大多数学生区别开来。袁木说,他本人对“官倒”也深恶痛绝,但要清除“官倒”,一靠揭露,二靠制度,游行示威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学生说的“官倒”问题,实际上指的就是社会上普遍流传的赵紫阳的两个儿子倒卖彩电、牟取暴利的事。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是否真有其事。袁木还对学生说,对党要有个基本估计。这十年我们国家发生了根本变化,说明党的方针、政策是正确的。袁立本说,北京市对游行示威有十条规定,是为了维护社会治安和人民的利益的,未经批准的游行是违反规定的,所以,政府不赞成。袁木还说,我们国家正面临不少困难,如果再不稳定,再动乱,这些困难就更加难以克服。这场对话录了像,并在中央电视台上公开播放。据反映,这次对话产生一定的效果,对于争取学生中间分子和社会各界人士有一定的作用。

  何东昌同志来我办公室,转达彭真同志的意见。彭真认为:一、中央对制止动乱的方针是正确的;二、要承认27日的大游行学生是占了上风,原因是提出“反腐败、反官倒”的口号,得到不少市民甚至机关干部的支持;三、目前党和政府要集中力量揭露坏人,让广大群众认清动乱的真面目。

  北师大贴出一份题为《老朽下台》的 大字报,矛头指向邓小平同志。北大学生在校内举行中外记者记者会,宣布要争取“学生自治会”的合法性。

  4月30日

  10时,去车站接紫阳同志。

  下午4时,去紫阳同志处。他同意明天开常委会研究学潮。总的讲,他主张缓和的方针,嘴里说不变。实际上,我担心他为求得妥协,要承认团结学生会。游行也要使之合法化。

  上午,我和王瑞林同志通了电话,要他向小平同志报告:“五?四”青年节期间,在北京可能出现更大的游行。

  今天赵紫阳回国。上午10时,我去北京车站接他,并请他安排时间,忙听取我汇报这几天国内发生的情况,商量今后的对策。他答应,下午4时在他家见面。

  下午4时,我如约去赵紫阳住处。赵紫阳住在中南海四号院,会客室在四合院的东厢房。 我到的时候,室内空无一人,但充满烟气,烟缸里留下不少烟头。这证明他已经开过会了,是哪些人参加的会,不得而知。5分钟后他来到会客室,我们交谈了约一个小时,他同意明天开党委会研究“学潮”。通过这次谈话,我感觉到他的总趋向仍然是主张对“学 潮”采取缓和的方针,这显然与邓小平同志坚决制止动乱的方针不符合,也与他4月26日从平壤回电“我完全同意小平同志就对付当前动乱问题所作出的决策”的表态大相径庭。我担心他为求得妥协,要承认在北大、清华等校新组成的“团结学生会”、“高自联”的合法性,使游行合法化。他也谈到社会上对他孩子搞“官倒”的传闻,说如果组织决定要他的孩子退出商业公司,他个人服从组织决定,但他没法去说服自己的孩子。他请求中央派调查组对他的孩子的问题立案调查。他说,从去年9月起,外面就盛传他要下台,还说他访朝回来后就要下台。对此,我也听到一些传闻,说去年9月开妇女大会时, 在大会堂休息室小平同志和先念同志单独谈话,议论到赵是否应下台的问题。但小平同志说苦于无人替代,下不了决心。赵对我说,他是贯彻小平同志的一切指示的,小平同志万一不在了,他马上辞职。他说,过去攻赵,目的在邓,这次学生攻赵又攻李,目的也在邓。赵紫阳说这番话无非是表明他是忠实小平同志的。

  后来得知,赵紫阳从北京站回到家后,鲍彤立即就到他那里,送上赵在“五?四”青年节的讲话稿。鲍彤还按照赵临行前的布置,密切掌握 学潮情况,还找一批所谓赵的“智囊”、“精英”研究形势。他们对赵的政治前途有危机感,认为赵紫阳一是经济上没有搞好,二是政治上也不行,三是没有自己的干部,四是孩子搞“官倒”,形象也不好。因此,很可能成为这次学潮的“替罪羊”。他们建议赵紫阳要与邓小平保持距离,争取民心,才能促使自己,舍此别无选择。以后紫阳的实际行动就是按这些“智囊”计策去做的。从此,在处理学潮方针上,他不但同我、同中央的多数同志,而且也同小平同志发生分歧。

  下午6时半,我在人民大会堂会见斯里兰卡总理维杰通加,他是参加亚洲银行年会后,顺道来华访问的。会见后,我为他举行的晚宴。

  日本共同社消息称,中国政府与学生代表的对话,不是代表学生利益的对话。北大张贴大字报说,参加对话的学生代表是学贼。美国华盛顿邮报发表社论称,“中国的学生、知识分子和工人有可能成立一个政党,这是共产党遇到的困难。”